压力陡然一松。
    凝目看去，周遭飞舞的手臂渐渐放缓了速度。
    绝对不可能是力竭，这里是混沌漩涡，对手又是一个引出大道意志的强者。
    “念你修行不易，老夫指一条明路给你。”
    那大道圣人注视着周舒，平静的说道，他深邃如井的眼里也散出一点明光，充满了怜悯和慈祥。
    “你自己走的都是末路，还来教我？”
    几乎是下意识的，周舒径直拒绝，但心下也有一点疑惑。
    不是后悔而是疑惑，疑惑于自己突然就把心里所想说出来了，这不太适合，他没打算说出自己的感悟，更没有指望能说服那大道圣人，——这大道圣人简直就是锤炼大道的最好工具，目前丢不得。
    细思起来，多半是道炉遭逢连续打击，其内被保护着的神魂也跃跃欲试，想要帮忙。
    是道心和神魂不能完全一体的原因。
    “末路？”
    那大道圣人面不改色，淡淡的道，“你挺有趣的。”
    周舒回以平淡，嘴角还略带上扬，“刚才只是我失言，你不必多想。”
    “能了解混沌法则的修行者，到底是有见识的。”
    大道圣人缓缓道，“你说的末路，是不是指，我已经用混沌之力取代了本来的道之力？”
    周舒微微一滞，缓声道，“你知道了，还要多问么？”
    “你认为我背弃了大道，可你做的事情，和我一样，难道你能否认，你用来抵挡的，不是混沌之力？”大道圣人微微一笑，“你我不同的只是一点，你没有得到诸天意志的认可，那些混沌之力是自己净化得来的。”
    你在凝视他，他也在凝视你。
    周舒凝视着他，摇摇头，“你认为是，那就是。”
    的确，在大道圣人眼里，周舒用的也是混沌之力，但他不会知道，周舒的混沌之力绝不是净化而来，有了诸天意志的混沌之力也不可能净化，他的混沌之力是大道自生的，是舒之道自己凝炼出来的，是从没有沾染过诸天意志，并且能和诸天意志对抗的混沌之力，和他用的截然不同。
    确切的说，周舒的混沌之力，只是暂时表现为混沌之力，是因为诸天里面，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形容和混沌之力极其类似的力量，所以，当力量强度到了一定程度，能够自如吞噬源自诸天里的一切力量的时候，不是混沌也是混沌之力，只要大道继续进步，引出大道意志，大道之力必定会超越混沌，而到那个时候，舒之道和周舒，就能真正的超脱诸天，自在逍遥。
    当然，这样的话，整个诸天里只有他能说。
    因为只有他了解混沌法则。
    “所以，我们有什么不一样呢？”
    大道圣人叹了口气，“大道就是混沌，混沌就是大道，不管大道怎么进步，都无法超越混沌。”
    周舒摇摇头，平静的道，“大道只是始于混沌，不是终于混沌。”
    本来不想多说，可这圣人纠缠不清，虽然他知道，说了可能也没什么用处。
    “年轻人就是如此。”
    大道圣人周身都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看着周舒，眼里满是慈悲和关怀，“朝气蓬勃，锐意进取，老夫曾经也和你一样，相信混沌只是开始，大道才是终极，和诸天意志对抗，在混沌领域苦熬十万年光景，最终才明白，大道就是混沌，身在混沌之中，你我就无法超脱混沌，但这不代表我们不能超脱诸天，而要超脱诸天……”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颇显玩味的看着周舒，似乎在等周舒发问。
    周舒也就问了，“敢问前辈，那要如何？”
    “孺子可教。”
    大道圣人轻轻点头，颇是满意的道，“你留在这里，老夫自然会告诉你，对于大道来说，你我都已经走到了终极，下一步要做的事情自然也都一样，那就是彻底超脱，老夫绝对不会藏私，有什么说什么，那么，将来你我都有超脱诸天的一天，而且你比老夫强，你甚至了解了混沌法则，这方面老夫都要跟你学呢。”
    周舒看着他，“那我要是不留下来呢？”
    大道圣人微微一滞，肃然道，“那你就只能永远留在这里了，了解混沌法则的你或许不会被混沌湮灭，但想要离开老夫的掌握那也绝无可能，老夫得到了诸天意志的认可，能驱使的混沌之力，是你不能想象的。”
    他眼神灼然，犀利如刀，也不掩饰内心的怒意。
    “那就试试罢。”
    周舒笑了笑，随即合上了眼睛。
    “不要紧，你还有很多机会去选，反正你也不会出去了。”
    大道圣人停顿了几息，颇是遗憾的摇头，那漫天飞舞的手臂，又一次的充斥在周舒前后左右。
    周舒并不在意，细心感悟。
    他不期待大道圣人的答案，因为那答案再明显不过，不超脱混沌而彻底超脱诸天，只有一个办法，跟着混沌领域也就是诸天意志一起超脱，没什么奇怪的，诸天意志当然会这么做，诸天里的生灵都想要超脱，诸天意志也不会例外，他渡劫不就是为了超脱么？
    只是他超脱的结果多半只有一个，那就是诸天的消亡。
    周舒越来越觉得，每一次诸天意志的渡劫，都会带来诸天之沿一般的后果，那些终厄之力，也不是诸天意志需要的，一次次渡劫，一次次将它们废弃剥离，最终会让整个诸天都变成诸天之沿，而诸天万界还有里面的生灵，自然也没有多大可能延续下去。
    密布终厄之力的诸天，恐怕只有蔺邪那一族能够生存。
    仔细想下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诸天意志的诞生，就意味着诸天的终结。
    没有意志的诸天甘愿为所有生灵服务，这是顺其自然的事情，但有了意志，就一定想要走得更高更远，这不是自私，而是现实，不会有人觉得，有了意志以后，再创造并操纵诸天生灵还是一件特别有趣的事情吧？就算是的，让你操纵几十万年几百万年，不会厌么？
    而是意识到这点的修行者，要么和诸天意志一起，要么比诸天意志超脱得更早，要么就想出好的解决办法。
    周舒目前想到的是第二种，至于最后的，他现在想也没有用，等阶不够，能压倒诸天意志才有资格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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