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作品:《笑面难为

    雍唯一挑眉,环顾了一下周围,“我不光拿它,这里稍微好一点儿的宝物,咱们都拿走。”他拿起一个乾坤袋,在架子间拣拣选选,把看得上眼的都往里装。
    胡纯默默地跟着他,在他拿走了地库里三分之一的宝物后,她叫了他一声:“雍唯,你这样,让我觉得,你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雍唯停下来,回头看她,地库里冷光幽暗,但足以看清彼此。
    “是,我是做了最坏打算,在这世上,我最放不下的只有你和咪咪,我想有一个万全的方法,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全你们。”
    胡纯心里难过,再次扑进他怀里,“雍唯,你千万别再让我伤心,让我再害怕了。”她鼻子一酸,声音也哽咽了,“我不想和你分开……”
    雍唯的心跳骤然加快,搂紧怀中的她,自从她怀孕,他一直比较克制,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只是拥抱,却让他意乱情迷。
    胡纯也感觉到了,心里冒出了浓浓的甜,轻声说:“我们回去。”
    雍唯一下扑倒了她,“就在这里,我不想让咪咪看见。”
    胡纯使劲锤了他胸口一拳,咪咪才多大,他瞎操什么心?她被他压得说话有些喘,“你说,在你心里,我排第一还是咪咪排第一?”
    雍唯已经动起来,他很投入,没有说话。
    胡纯熬过了一阵激越,在他身心最放松的时候,不依不饶地问:“说呀,我第一,还是咪咪第一?”
    她是比较有信心的,雍唯这会儿正爽得发晕,她就是他的命,肯定选她。
    雍唯轻轻伏在她身上,恢复着呼吸,但是无比响亮地说:“咪咪。”
    胡纯骤然坐起,当胸就是给他一记飞踢,还送上一句她早就想说的话:“你给我滚!”
    第48章 眼线
    转眼已过半年,咪咪比正常的孩子好动,已经到处爬了,头上的毛耳朵时而尖尖地竖着,时而扁扁地横着,雍唯简直一刻也不肯把她放下,咪咪也明显和爹爹更亲些。胡纯都不再问她和咪咪谁第一这种问题了,傻子都能看出是咪咪绝对的第一。
    吃饭的时候,雍唯要把咪咪抱在腿上,咪咪总拦截他的筷子,他也不烦,微笑着沾点儿汤汁给咪咪。有时候拿块灵菇给咪咪啃,咪咪没有牙齿,吮着蘑菇也很欢快。
    渐渐咪咪胆子大了,开始坐在爹爹腿上够附近的菜,胡纯高声哼,冷冷瞪她。咪咪怕妈妈,妈妈一厉害,她就把耳朵一扁,嘴巴一嘟,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样子。
    这时候雍唯就会很讨厌,他会冷着脸亲亲咪咪的耳朵,然后把咪咪要的菜整盘拖到咪咪面前。
    咪咪虽然是半狐,却和狗一样善于仗人势,明白爹爹是自己这边的,立刻耳朵一竖,小胖手示威一样在菜里拍,溅起的汤汁把她和她爹造价昂贵的衣服弄得全是油点。小的不介意,大的更不介意。胡纯看得快断气了,叉腰指着雍唯,“你就惯她吧!惯吧!惯坏了,别又叫我管她!”
    当爹的把满手是油的女儿往怀里一抱,好好的衣服胸前一片油渍,但还是很有风仪地站起身,拿着神主大人的腔调说:“谁要你管了,咪咪我会管好的,你就管自己得了。”
    被排斥的可怜人欲哭无泪,发狠说:“我要再生个儿子!我也天天抱着,看见你像没看见!”
    雍唯抱着咪咪想了一下,欣然说:“也行。”
    胡纯被气得跳起来,“我走了!我回我狐仙庙了!你就和咪咪过吧!”
    雍唯抱着咪咪又想了一下,胡纯已经暗暗把轮刀召唤出来握在手里,如果他敢说也行,她就一轮刀飞死他。
    “那不行。”幸好雍唯拒绝了,“我不在的时候,得让你好好照顾咪咪。”
    话里的含义让胡纯仍旧想甩出轮刀,可是那句“我不在的时候”却弄得胡纯心里涩涩的苦。不光她在担心着从龙星偏移,雍唯也一直准备着,帮她打包好了乾坤袋,嘱咐了各种各样的事,时刻抱着咪咪。其实胡纯知道,他是太喜欢咪咪了,每一刻相聚的时光他都加倍珍惜。
    这些举动的背后,都有一个她很害怕的结局,他可能回不来。他交代的种种,他的不舍……虽然他满口安慰,说那只是万一,可胡纯太了解他了,如果不是情况危急,他不会做离开她和咪咪的准备。
    雍唯抱着咪咪到露台上去玩,胡纯听见他轻轻喊了她一声,“胡纯,你过来。”
    一个太熟悉的人,语调有稍微一点点的变化,也是可以感受得出来的。胡纯变了脸色,快步走到他身边,紧张地压低声音,“是吗?”她问,没头没尾,雍唯却毫无压力地听懂了,沉重地点点头。
    “你……”胡纯顿了一下,突然泪如泉涌,“不如你偷偷把量天尺修好,先不告诉雪域和天上,我们能躲一时就躲一时吧。”胡纯害怕起来,害怕得全身哆嗦,她紧紧拉住雍唯的袖子。
    雍唯搂过她,“事态已箭在弦上,躲避不能解决问题,就算侥幸躲过这一次,也躲不过下一次,不给他们来个玉石俱焚,野心永远不会被消灭。”
    胡纯一腔苦楚和担忧,都被雍唯胸前的菜汤味熏没了,她已经没情绪问他刚才说的豪言壮语是什么意思了。只把他推开些距离,也不哭了,冷淡地说,“你还是先换件衣服吧。”
    雍唯僵硬地干咳了一声,“这个不重要,你先帮我一个忙。”
    胡纯的表情波澜不惊,她现在比雍唯更像世棠宫的人,“帮你抱会儿咪咪?”她讽刺地说。
    雍唯看着她,略有歉意,“这个就不麻烦你了。”
    胡纯重重地冷笑一声,无语。
    “你先帮我把世棠宫的眼线们都试出来。”
    胡纯一愣,确定他说的是——眼线们。
    胡纯抱着咪咪,走进内殿,咪咪有些挣扎,她被爹爹抱惯了,突然不见了爹爹,四处寻找,找不到就发脾气的哭了。胡纯耐着性子哄她,她却哭个不停。
    霜引最先听见哭声,她疑惑地走进来,“咪咪怎么哭了?她一直很乖的,怎么哭了这么久?”
    胡纯有点儿手忙脚乱,拍咪咪的动作也有些重了,“我也不知道啊,突然就开始哭了。”
    霜引伸手,要抱咪咪,“我带她出去玩一会儿吧。”
    胡纯让她接过咪咪,不曾想咪咪一被她抱,哭得更凶了。哭声把其他人也都吸引过来,四大仙侍围着咪咪团团转也哄不好她。霜引着急地问了句:“神主呢?咪咪是在找他吧。”
    胡纯垂下眼,露出欲言又止的样子。
    其他三个人也都只顾哄咪咪不说话,让霜引深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胡纯见他们都哄不好咪咪,又把咪咪抱回来,吩咐雨引去拿些琼浆来,她亲自喂咪咪喝了,咪咪喝饱了,皱着眉,很不高兴,很将就地在妈妈怀里睡去。
    “总算好了。”胡纯松了口气,吩咐四引,“你们也去休息吧,也很晚了。”四引向她行礼退下,风引走在最后,回头看了看胡纯和咪咪,胡纯向他看过去,他飞快地扭头走了,胡纯甚至没能看清他的表情。
    会是他吗?胡纯皱眉,心里沉甸甸的,风引在雍唯很小的时候就跟在雍唯身边了,雍唯对他的感情是特殊的,也最信任他,世棠宫的大事小情都由风引总理负责。如果是他,雍唯一定会很寒心。细细想来,风引早年也是天宫的仙侍,听命于天帝似乎也顺理成章。
    胡纯忍不住叹了口气,她不敢放下咪咪,怕她醒了又哭,抱着她走到露台,外面夜色正深,银河横亘苍穹,胡纯又想到辰王,这条璀璨的星河曾经属于他的管辖范围,可现在,他不得不舍弃一个女儿,才能保住全家人的性命。不知道又是谁,成为星河的新主人。天帝?又或者炬峰?
    两个光点在珈冥山上空不远的地方像烟花一样,闪烁了一下就坠落了。胡纯现在知道,当年她逃下山看见的像流星一样的轨迹就是仙轨,法力越高的人仙轨越亮,但他们大多耗费更多的仙力来隐藏仙轨,法力低的仙轨暗,而且他们无法隐藏。这两个坠落的光点应该就是去给炬峰和天帝报信人的仙轨,被雍唯设下的结界挡住,撞跌下来了。
    胡纯抱着咪咪赶往仙轨坠落的地方,雍唯已经在那里了。他布下有撞击力的结界,为的就是逮住这两个报讯的人。胡纯看见雪引,她受了轻伤,脸色却很难看,跪在地上竟轻微发抖。还有一个……居然是雨引。
    胡纯又意外又放心,幸好不是风引,可怎么会是雨引呢?雨引一直那么和善体贴,要不是世棠宫的规矩,他一定是那种时刻温柔微笑着,对谁都很好的人。
    风引霜引也赶来,看这个情况,不用说也知道怎么回事。风引还是一脸无风无浪,霜引却瞪着雨引无法置信。
    雨引知道身份败露倒不慌乱,反而坦然给雍唯叩了个头。
    “神主,我一直跟在您身边伺候,您对我既有赏识之恩,又有宽待之德,我本不该出卖您。”雨引叹了口气,“可我的姐姐在天宫担任女官,我……”他没说下去,后面的话也不适合说出来。天帝以他姐姐为要挟,要他潜伏在雍唯身边,时刻观察着雍唯的动向。这些对他来说,能脱罪,可对雍唯来说,就残忍了,父亲监视儿子,亲情本已荡然无存,现在更变得面目狰狞。
    雨引神色一凛,“雨引对不起神主,也对不起世棠宫的同僚。”话刚说完,他赶紧利落地用藏在手中的匕首,割断了自己脖子上的血管。鲜血喷溅出来,胡纯忍不住低呼一声,咪咪明明已经睡了,她还是紧紧盖住了咪咪的眼睛。
    雍唯的嘴唇动了动,脸色微微泛了白,看着雨引倒下去的身体,极轻地说了句:“你这又是何必。”
    胡纯心里难过,她知道,雍唯在雨引不肯说出天帝要挟他的那些话时,已经想饶雨引一命。在这种时候,雨引还能想到顾虑雍唯的感受,的确是个体而温柔的人。雨引如此干净利落地求死,是怕雍唯宽恕他,他已经被自责折磨得无颜面对大家,更受不起雍唯的宽恕。
    雪引抖得已经非常厉害了,雨引的血溅在她一侧的衣服上,让她看上去像个杀人而怯懦的罪犯。
    雍唯看她的眼神很冷,他等了一会儿,雪引并没有谢罪自尽的意思,他有些不耐烦,漠然问:“你呢?”
    雪引一直没勇气求饶,雨引这么干脆的死了,显得她的苟延残喘尤其可耻。可雍唯这么一问,把她仅剩的一点儿廉耻也扫光了,开始向雍唯磕头求饶。
    风引霜引原本都侧过头,不愿看雨引自尽的场面,听见雪引哭着求饶,都冷漠鄙夷地转回脸,厌恶地看着她。
    “神主饶命,神主饶命……”雪引虽然连连叩头,可话却翻来覆去只有这么一句。她自己也知道,说不出什么能求得原谅的理由。
    雍唯沉默了一会儿,觉得死也该让她死得明白,“你开始帮我母亲监视我,我忍了,因为我知道母亲没有恶意。可现在你效忠炬峰,却是可耻的背叛。”
    风引一抱拳,“神主,世棠宫出了这样的叛徒,也是风引的疏漏,就请神主让我清理门户,处置了她吧。”
    雍唯点点头。
    风引起手出剑,挥剑砍人,一气呵成,看得胡纯一愣,没想到平时稳稳当当的风引杀起人来这般麻利。
    雍唯就着胡纯的怀抱,捏了捏咪咪的耳朵,满眼的不舍,但他说话的语调却是果决的。
    “你带着风引霜引,按计划,快走。我办完这里的事,自然会去找你们。”
    胡纯原本还在抓叛徒的一幕里当个旁观者,突然一下子就轮到自己,她心一乱,眼里泛起泪光。
    “雍唯……”她突然有千千万万句嘱咐。
    “快走。”雍唯向她微微一笑,笑容里有安慰,有宠爱,有她全都明白的情感,还有最多的不舍。“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来找我,我一定会去找你们的。”雍唯从咪咪耳朵上收回手,眼睛里有了决绝的冷光。
    “风引,全都交给你了,带她们走。”雍唯看着风引。
    风引自然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好像一直是这样的,无需雍唯多言,他就什么都知道。
    他喊上霜引进殿拿上事先已准备好的东西,让霜引拉胡纯走。
    “神主,只要风引在,一定保护夫人和咪咪的安全。”风引说。
    雍唯点点头。
    胡纯还回头看雍唯,神仙的离别太快了,没有目送,没有渐行渐远,几乎是眨眼之间,那个放不下的人就不见了。
    风引用了法宝,可咒语念了,人却没出去。
    雍唯神色一冷,漠然说道:“没想到,你还安插了很多眼线。”
    炬峰从暗处走出来,还是笑嘻嘻的,让人感觉亲切。
    “那当然,雪引一直很浮躁浅薄,根本不是个好棋子。”
    胡纯抱紧了咪咪,知道珈冥山被炬峰设置了结界,他们出不去了。今天这一场大戏,还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可惜雍唯和他舅舅相比,心机始终差了一筹。可她就喜欢这样的雍唯,心机太深,心眼太多,像天帝和炬峰这样的,真是让人有些胆寒和厌恶。
    “你只是用她分散我的注意。”雍唯冷峭地说,“那真正快速通知你的人又是谁呢?”
    炬峰哈哈一笑,抬手指了指世棠宫的大门方向,胡纯看过去,并没发现什么异样,她又转回来看炬峰,不知道他卖的是什么关子。
    胡纯没猜出答案,雍唯却醒悟过来,不屑地一挑嘴角,“原来是他。”
    炬峰含笑看着雍唯,“舅舅还要教你一招,要善于利用敌人的法宝,他们用惯了,反而会忽略。”
    雍唯冷笑了一声,“受教了,你这招的确高明,不是你说,我都没发现渺云珠被摘下来了。”
    胡纯听了,这才恍然大悟,扭头去确认了一遍,的确那道直冲云霄的细细光线没有了,那炬峰真正的眼线——是海合?
    “连这样的细枝末节的人,你都能用得上,”雍唯瞧着炬峰,眼睛里全是讽刺,“也不错。”
    炬峰并不介意雍唯的讽刺,他还是微笑着,很耐心地传授他的经验,他说:“这些人不是效命于我,而是效命于自己的野心。即便小小的门童,也想有称王称霸的日子。”
    雍唯发出无声的冷笑,对他的话不屑一顾。
    “如今你也有求于我,”雍唯淡定负手,“让胡纯他们走,不然一切免谈。”
    “神主大人,我们打个商量吧。”炬峰神色不变,“让他们走,我肯定是不答应的,但我绝对保证他们的安全,等咱俩平安归来,你就一家团聚,享受我给你的新封号,新地位,多好。”
    “你不答应?”雍唯眼睛一翻,有点儿无赖,“你不答应我就不去,反正我不急。”
    炬峰哈哈笑起来,比他更无赖,“我更不急了,从龙星一偏,量天尺运行就慢了,不及时去修,天地异变就会发生,比我造成的厉害数倍,我反正不在乎,你也不在乎吧?”炬峰欠打地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