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君竹满脸复杂:从未喜欢过你?”
    “从未!”
    “你知道他喜欢谁吗?”
    擎苍这次没能停顿太久,她张了张唇:“秦沧。”
    季君竹一巴掌拍在她头上,骂道:“你叫擎苍,擎苍是你,他为什么又不喜欢你?”
    “他喜欢秦沧。但是他不喜欢我……”
    季君竹烦躁的一脚踹在石凳上,第六感已经在制止她不要继续问。
    可是声音脱口而出:“他喜欢的秦沧是谁?”
    擎苍忽然哭出声,声音透着股凄凉。
    季君竹害怕引出骚动,只得再次隐匿身形。
    飞入树干上时,听见擎苍失控的嚷:“他喜欢谁啊?一个死人,前任魔尊季君竹,化成秦沧骗了他五百年的心。活人比不过死人……”
    季君竹脚下一个趔趄,险些从树干上栽下去。
    记忆回炉闪现:
    五百年前,青城山。
    “喂,你叫什么名字。认识一月有余,你我按理应互通一下姓名了吧?”
    “本是天下陌路人,相逢何必知姓名。”小道士一板一眼道,却在对上女子认真执拗的双眸时。
    叹了口气,心软妥协道:“我叫辞染,你呢?如何称呼。”
    女子朝口中扔了颗麦芽糖,鼓着腮帮子,看向青城山的山脉道:“我姓秦,你看那山脉连着苍穹,你叫我秦沧吧。”
    “嗯,秦沧。倒是和我师姐同名。”
    “那是,我比她的名字寓意深刻多了……你可别忘了。若是我发现你将我的名字忘记了,我就……”
    “你就做什么?”小道士睁着双濡湿的眼睛看她。
    女子伸手捏了捏他脸颊软肉,笑道:“就不娶你了呀!”
    *
    季君竹在老榕树上,枯坐了一整夜。
    第二日一大早,九大门派掌门便纷纷赶到青楼外求见祁琰煜。
    祁琰昱也不知磨蹭什么,直到日上三竿才出来,拂袖将这群人卷入楼内。
    等着这群人离开,便又是暮色四合的时候。
    夜里,青楼内掌了灯。
    梦泽对季君竹有明显敌意,唤了另外九位侍女侍寝,偏生没有叫她。
    季君竹心底复杂,没空与畜生一般计较。
    可是,这日夜晚终究与昨日不同。
    辞染仙君这夜临幸女子,没有在二楼厢房。反而是来到了一楼高台上。
    他身前置放着一架落霞式焦尾。
    长桌前龙涎香雾气氤氲升腾,他坐在香雾之后,松垮的暗红长衫罩在肩头,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肤。
    他扬眉冲着台下满目痴迷的女子蛊惑一笑,靡靡之音随之从他修长的指尖滑出。
    随着音起,下头的女子仿佛中了蛊毒一般,不受控制的舞动起来。
    随着高潮迭起的琴音动作,她们褪下衣衫。
    嗅着满室的龙涎香,面色潮红,扭动腰身。
    迷乱之景,荒诞又热烈。
    而制造这一切的男子,沐浴在女子们贪婪的视线里,始终保持着抹嗜血的笑意,只这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端坐着,华贵而俊美。
    明明不染尘埃又似堕入凡俗。
    如九幽冥神般主宰人界贪贪嗔痴妄……
    季君竹两道眉头细细凝在一起,他看着下头荒诞的场景,再觑一眼那人麻木不仁的眼神。
    “他每夜都会如此吗?”季君竹面无表情回头,指着楼下满目荒唐看向悄无声息站在她身后的梦泽。
    梦泽一愣,两手叉腰,倨傲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梦泽,你主人再这么下去,入邪魔之日指日可待。”
    她的眼底黑洞洞一片,沉着脸,灼灼逼问道:“说!”
    梦泽双腿一软,感受到头顶熟悉的威压,它惊骇的张大嘴巴。
    “季……季……”
    季君竹面沉如水,封住它的嘴巴,低声道:“与我说说,这些年他都是在这种地方活着?每夜如此吗?”
    梦泽乖巧的点点头,它眼底蓄了豆大泪水,煽动着翅膀拍打在季君竹身上:“季主,主人变成如今这幅模样都是因为你……”
    季君竹没有说话,昨日擎苍出现,她便已猜出七七八八。
    说不上来愧疚,只觉荒唐。
    祁辞染这人,永远将心头最隐秘的东西埋藏在心头。
    他不会哭,甚至不会笑,只有在床榻间才会露出迷茫。
    于是有一天,当所有的悲愤积累到临界点,他将自己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仿佛吃准了她会心软,糟蹋自己也糟蹋他人。他做了季君竹这辈子最不喜的男子,然后将恶名永远刻画在她灵魂深处。
    高明。
    季君竹承认,自己的确做不到对这样的祁琰煜无动于衷。
    她看着那群女子满是污秽的看着他,便觉得怒火蹿在心头,难以消除。识海内的昆吾发出阵阵战意。
    季君竹隐忍住杀人的冲动,长指戳穿木栏。
    梦泽泣不成声:“仙君快入魔了却未全然入魔。他只能将魔念控制在夜里释放出来,每夜靠着这群迷乱笙箫之夜拉出最后一丝执念,支撑住第二日魔念入,侵,日复一日。”
    “执念?”
    “是你啊,季主。”梦泽眼眶滑过一条泪,哭诉道:“因你不喜男子不洁。仙君每夜被心魔控制时,你便是他的解药。他若堕魔,便将再也没有同你在一起的机会了。所以他才会以这种方式不断的提醒自己……生出不甘。你才是他的执念……”
    季君竹所有的怒意僵在脸上,她脚下打了个趔趄,心口在这一刻被只手勒住,无法呼吸。。
    第49章
    坐在高台上的男子, 十指轻慢的拨弄琴弦。
    清越的琴音,合着下头女子污秽的粗、喘,在空荡荡的楼内传出令人躁郁的回音。
    季君竹将身体的重量靠在扶栏上, 低眸盯着那人轻拈慢拢的细指,他十根白皙的指腹处流淌出触目惊心的血痕。
    十指连心, 他似乎也不知痛,手上动作不停。
    血痕随着琴弦震动弹射飞溅,凝成血雾飘散在半空。
    “为什么不去药王宗寻九转化魔丹?”
    季君竹忍住心底发紧的怜惜,面无表情的问。
    梦泽立在她身后, 赤青色的眸子晦暗一闪而逝,声音带了抹尖尖细细的哭音。
    “无用。”
    它盯着季君竹后脑勺,咬紧牙关, 长长的牙喙重重的点向地面, 最终将喉咙中的话咽了回去。
    梦泽是只不太聪明的鸟儿,它跟着祁琰昱十年,寸步不离。今日厢房内,主人答应了那群老道士的央求后。
    它才隐约察觉出,主人他存了死志。
    修士这一生, 心魔无处不在,药王宗专门针对心魔炼制过一类丹药—九转化魔丹。
    即便一丹难得, 以辞染仙君的身份地位,足够得来一颗。
    然而这么多年,祁琰昱却放任心魔盘踞在识海,直到今日药石无医的地步。
    倘若他一直沉默不语, 梦泽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察觉真相。
    直到不久前九大门派掌门找来冥城。
    “师弟,求你看在天下苍生的份上,救救修真界。”
    “灵剑宗替天下人恳请辞染仙君出山。”
    “阿弥陀佛, 贫尼替苍生恳请辞染仙君。”
    “灵剑宗上下,跪求仙君出面解决妖族。”
    ……
    那天青楼外跪了一地的人,祁琰昱慢条斯理的啜茶,他拂袖,将这群人扫出门外。
    冷笑的拒绝道:“本尊凭什么帮你们?为了苍生,岂不可笑。天下不是祁辞染一人的天下,道义不是祁辞染一人的道义,诸天神佛俱在,即使毁天灭地之时,我亦不过蝼蚁,拯救苍生落不到我头上。”
    主人拒绝的坚决又果断,梦泽一直以为,无论隐仙谷还是妖族的纷争,都将离他们远远的。
    可是那天深夜里,天机阁洛掌门手持星盘重新折了回来。
    梦泽蹲在院外的梧桐树上听了一耳朵。
    “天机盘变了,与五百年前魔尊死前星盘变化的轨迹一模一样。仙君可还记得魔尊死的那一年?”
    “天机变,玄天大陆界壁大开,生灵涂炭,妖魔频出,最后以魔尊以己补天结束。可是万万没想到……十年前,星盘又乱了,苍生浩劫,您也牵连其内啊。”
    “洛掌门此话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