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情绝爱
作品:《浮途》 周瑾瑜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又偷偷的看了过去,奈何姜甹舟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始终维持着一个姿势,环抱着胸,闭目养神。
可周瑾瑜却是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样子,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出来,就怕姜甹舟一个皱眉不悦,对着他的长篇大论理都不理会他一下,但是这些话如果不说出来,他今晚肯定是睡不着了,甚至做梦都是适才自己的主上和那个莫家女人抱在一起的样子。
前前后后十几分钟里,周瑾瑜就这样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恨不能想出个花来,组织好自己的语言,思前想后的做着准备工作。
“有事就说。”
姜甹舟连眼皮都懒得掀起,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平淡的开口道。
“主上,您是,您今天是动心了?”
周瑾瑜打算调整好自己的思绪,循序渐进的开始,不能一下就问的太猛了。
“动心,我还能动心吗?”
姜甹舟想也未想的反问了过去,好似是问着周瑾瑜,也在问着自己。
“这我,怎么知……”顿了顿周瑾瑜停住了话音,认真的想了想,他并不知道姜甹舟是什么时候动心的,有时候再强悍的男人遇到了情爱,都没有办法果断抽身离开,他得理解姜甹舟,因为大家都是正常的男人,有正常的感情需要,没什么怪异的。
“主上,如果您动心了,这个事情我们是不是要从长计议啊,毕竟莫小姐是引路者,要带您回到莫家问个真相的。”
周瑾瑜想了想说道,他心里装不下太多的疑问,不如全部说出来,利弊之间的关系,姜甹舟自有主张和打算,他只管听令就好。
闻言,姜甹舟轻轻的点了点头,周瑾瑜说的十分正确,不是每一个莫家门生都能得到家主莫恩醜的亲自教导,也不是每一个莫家门生都可以真正带着一个外人进入如重城。
莫丂要带他进去,势必会被莫家视为背叛,也许如重城的踪迹从此便暴露在人前,站在莫家的角度去思考整件事情,关键的线就是由这个女人引起的。
那么从此,她的人生还能有活路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不过在找寻真相的身上,姜甹舟没有退路可言,任何事情都可以退让,因为他根本不在乎,但唯独这桩执念不可以,他无法容忍真相摆在眼前,他的解脱就在眼前,而自己因为一个女人而始终无法迈过这条鸿沟。
“动心和爱上一个人,还是有区别的。”沉吟了一刻,姜甹舟再次开口道。
喜欢和爱也是两回事,动心和爱更是两回事,这世界上能让姜甹舟一时动心的人和物有很多,但能让他爱上的几乎为零。
爱情两字对他而言便是逢场作戏,无需过度的关注什么,他有需要便会去爱,没有需要便会一直拒绝。
何况,他早就断情绝爱,更加不会稀里糊涂的就随便爱上谁。
“我只对有价值的东西动心。”
隐秘的勾了勾嘴角,姜甹舟那副轻蔑的样子印在周瑾瑜的眼中,后者略有惊讶,不过立即明白了什么意思,遂放下了心。
一直以来姜甹舟都给人一种性情多变,心思内敛,他可以毫不在意身边的很多人和事情,他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就要了谁的命,人命在他的眼里从来不值钱,周瑾瑜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只是他不死心而已,哪怕有一丝的可能,他也想问问他,是否真正的断情绝爱,时隔久远的记忆,到底涌现了什么,才会如此。
但如今,他再次给了明确的答案,既然终究是过客,那么周瑾瑜希望莫家女人千万不要坠入在姜甹舟的陷阱里,因为这样的男人,实在是不值得,他的自持和冷血是天生根植在骨血之中的,没有人可以真正的让他为此沉沦。
如果前赴后继,毅然决然的奔过来,只会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一时间他竟然有些同情莫家女人了,不知道她的最终下场是何其的惨烈,就算他不忍也只能沉默。
这世上只有两件事情是姜甹舟在乎的,第一个就是周智诺,第二个是他欠过一个人的命,因为相欠,所以要还。
前世没有寻迹,今生再复而进行,总归有找到的那一天,找到了便不再相欠,也可以彻底的解脱。
至于其他,对姜甹舟而言,无论停留多久,终归是过客匆匆,掩埋在时间线里,最后毫无印象。
思绪兜兜转转的浮在半空中,这一刻,他忽然想起来了记忆里的某一个女人对自己的控诉,她流着血泪站在雀台上撕心裂肺的诅咒着自己。
“姜湛麟,我诅咒你,永不得所爱,永生永世,爱而不得……”
“永生永世,爱而不得……”
姜甹舟低下了头,摊开了自己的双手,指缝之间明明是干干净净的,明明是什么都没有,可他却好似看到了自己满手的鲜血,每一秒都是触目惊心,那些血任凭着怎么擦也都擦不干净,逐渐令他抓狂,迫使着他想要发疯……
蓦然间,一切又都不见了,他还是维持着这个动作,而双手之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好似刚刚自己眼前的仅仅只是一场幻觉而已。
幻觉从头到尾都是泡影,轻轻一触便会显现原型。
“主上?”
许是周瑾瑜察觉到了什么,他突然叫了姜甹舟一声,语气里有些不确定的样子。
“瑾瑜,我看到了我的手上,满满都是血。”
姜甹舟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他的指尖轻颤着,那颗死寂一般的心也在跳动着,可他除了这句话之外什么都讲不出来,他一个字也对周瑾瑜说不出来。
“主上,那是什么意思?”
周瑾瑜一脸懵的看着姜甹舟的手,什么都没有啊,他不知道姜甹舟这突然的是怎么了,是记忆出了差错,还是沉浮在白日梦里,或者是想起了什么。
“没事,没事。”
姜甹舟快速的站了起来,没有做一丝停留大步的走了出去,他走在医院的走廊,路上与很多人擦肩而过,些许在人群中能感受到了一丝活着的气息。
旁人眼里的他俊颜如玉,风姿无双,只觉得这个年轻男人在人群里是如此的耀眼,只要看一眼连心情都会变好。
可是他们都看不见他心里的惨痛,下意识忍不住的发抖着,手掌心处传来细细密密的痛感,仿若是有千只虫子正在啃噬着血肉。
只有站在漆黑静谧的夜里,他才能彻底的平复,抛开那些惊心动魄的回忆,整个人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郯沁瑶,你死了快千年之久,可是你的诅咒却依旧时时刻刻的跟着我。”
姜甹舟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来,眼底涌上了一股浓雾,雾气之中是谁也看不懂的复杂。
“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你,无论要跨过荒芜四方大地,还是到塞北江南,我都会穷尽一生找到你……”
一瞬间他又变成了没有表情的姜甹舟,退散了眼底的那些浓雾,零星的回忆和适才那些失态的表情,都在长久的黑夜之中慢慢散去。
无论会发生什么,对于姜甹舟来说一切都会挺过去,一时的心血来潮他不会当回事,前世如此,今生亦然。
而这个时候莫丂却坐在病床上想来想去,她真的说不上来姜甹舟的反常举动,似乎是把她当成了自己所爱的人,可眼神却出卖了他,他没有一丝的情意,只有遍布的冷漠。
理智告诉着莫丂,那不过是他的一时失控,即使怀抱里的是她,温暖的是她,可是姜甹舟的心里没有自己,没有情意。
百思不得其解,心里就如同有巨浪一般止不住的翻涌着,某种情绪如洪水破闸一般,汹涌袭来,她挡也挡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飘离而去,奔往那个叫姜甹舟的男人身上。
“呵呵,莫丂,你真是孰轻孰重都分辨不明白。”
她自嘲的笑了笑,笑容略有苦涩之味。
入世七载,她在世间漂流走转,却依旧没有练成铜墙铁壁之心,所以就会轻易的咬住了属于姜甹舟的鱼钩,受到了他的蛊惑,抑制不住的开始眼里有他,心里有他,甚至想张开双臂抱紧了他,把自己交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你也要做飞蛾扑火的蠢事吗?”
莫丂再次自言自语道,她的眼底正在燃烧着一团烈火,那里炙热而惨痛着,是她的一颗真心在受着理智的煎熬。
“师父说过,人如果碰到了越是想求的东西,就越要死守住秘密,否则就是自讨苦吃,自作自受。”
沉静了一刻,她似乎已经恢复到了寻常,心底渐渐回归于平静,手掌心摊开来,三指微捻,掐指一算,余下便只剩浅浅的呼吸声。
一夜静悄悄的流逝着及至天明,莫丂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感觉到一股冷冽的清香扑面而来,她不禁嗅了嗅,嘟了嘟嘴,翻过身,换了一个姿势,继续熟睡。
彼时,床头昏暗的台灯下,一个男人的手正轻轻的搭在她的手腕上,眼底不经意的流转着一丝焦虑和担忧。
姜甹舟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呈大字状的睡姿,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手上却没有任何动作,帮她整理一下。
他有时候觉得莫丂也是个搞不懂的女人,她很少能匹配得相同的人,他在她的身上会发现很多异于常人的点,有的令他的吃惊,有的令他诧异,有的令他一时间沉迷,还有的令他眼前一亮。
他想了想今晚这个女人的所作所为,他不知道当时的自己在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究竟是个什么想法,所以就在他意乱的时候,刚好这个女人伸手抱住了自己。
一个拥抱而已,却让他生出了些罪恶的贪恋。
他知道当三枚铜钱飞过来的时候,这个女人就已经沉沦了,她的爱慕令他一时间无话可说。
她本可以静静的观看着这一场好戏,在他和刘澈之间,她扮演着一个旁观者的角色,万万没有必要插入其中,她只需要静静的看着这场好戏开锣上演。
如果她今晚不出来拦着,那么刘澈已经成为了他刀下的亡魂,他不会有任何的麻烦,但对于周家来说却是甩不开的麻烦,四大家族的怒火会汹涌而来,好好的惩治着他,就算解决不了他,也可以颠覆了周家。
可是,到头来她还是自己出来拦着了,不顾自己的伤口,拼了命一般硬要跑出来拦下他的刀,其实没有人可以拦下他,他的力量无可撼动,却在一念之间,他竟然心甘情愿的迁就了她。
他这个人生平最不喜欢欠别人的,无论欠下的是什么,他都会追着还给对方,无论是以前那个人,还是现在遇到的一个莫家阿丂。
这样的人,不求回报,却让他心生了警觉,他最怕这种人了,所以这世间他最喜欢交易,公平交易,双方有来有回,是最好不过了。
姜甹舟陷入沉思当中,根本没有察觉到,同一时间里在对面的天台上,迎风站着一个人,佝偻着身子根本看不清样貌,却一身肃杀,堪比千军万马的气势,整个人如同猎豹一般紧紧的盯着他们这一层楼,待到姜甹舟本能察觉到异样的时候,再抬眼看过去,那人丝毫不再躲闪,两道视线隔空相望,沉默相对着。
他看到了对方眼里浓重的杀意,相隔这么远的距离,杀意如此浓重,那绝不是一个平常人会有的,而他自己虽然没有如临大全,却也不能小觑了对方。
这个佝偻男人一路上都在跟着莫丂,就连她逃跑的那天晚上他都一直没有跟丢,这等毅力和执着倒是令姜甹刮目相看。
不过此刻,他的眉间漾着些讥讽,一脸平静的看着那个人,对方很明显看出来了,姜甹舟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
对他来说,纵然对方非常人一般,又有超出一般人的毅力和决心,但那又如何?
怪只怪对方很不幸,撞上的是他姜甹舟,就别想从他手里杀了这个莫家女人,他是不会给对手任何机会的。
之所以不杀了那个男人,只是他自己不在意而已,若是对方胆敢再犯,姜甹舟知道自己不会心慈手软,他会迅速解决障碍,不过眼下障碍并没有威胁到自己,他且旁观着静等机会的到来。
曾经,他以一人一骑,立于大军阵前,长刀在手,气势如虹,以一人之力便能震慑敌军万人,身后数十万将士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整个国家的国运都系于他的身上,他是赫赫有名的战神。
活着的时候曾一人镇守边境,无人敢前来挑衅,现在虽然他已经不是姜湛麟,亦也不是一国战神,但是威赫依旧深入骨血,渗在灵魂里,那是行军者的本能,无论时间多久,他都会保持着这一份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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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姜啊,你动动心,我好给点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