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作品:《合笼蛊

    “辛苦了。”
    近日各界都气氛紧张,喻绵也回妖界主持大局去了,闻人凛忙碌非常,经常遣闻人佑跑腿传话,而闻人佑说完正事,总是会送“叔叔”些东西。
    当然了,任谁一眼都看得出来那些东西不是送给苍恕的,比如说一个供小兽进去跑动玩乐的转轮,苍生本来很矜持,后来抵不住诱惑玩了一次,结果一发不可收拾,经常玩累了直接睡在里面。
    苍恕把贺天拙带来的东西塞进袖子里,正准备去把睡得翻出肚皮的小仓鼠叫起来,就见贺天拙还站在那里,神色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贺天拙是多么知情识趣,九天皆知,哪怕苍恕叫他短时间内赶工做出来一个要求又多又奇怪的大型物件,他也一个字都没多问。因此,有什么事能叫他为难,苍恕一时也挺奇怪。
    “怎么,还有事?”
    “前些日子,传达过您的命令之后,我与我家……与和合神君谈论到关于您是否会在大战中陨落。”
    苍恕道:“他看到了我的结局吗?”
    “他没说。”
    “他确实不该说。”苍恕说,看向窗外仅剩半轮的太阳,“只要天下苍生安好……没关系。”
    为苍生燃烧尽最后的光辉,这是他的职责。
    只是如果结局果真如此,他确实会非常、非常遗憾……
    可他们与生俱来的能力和权力,决定了他们无法任性,于他们的身份地位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始终是责任。
    就好像苍星垂即便知道会与他分离两界不得相见,仍选择了为他的阵营破釜沉舟,为他的追随者们寻一个出路。
    贺天拙摇了摇头。
    如果仅剩的一位太初神陨落,无论对神庭还是整个天下,都是沉重打击,而且,战后迄今为止,神庭的重担是苍恕一人扛下的,如果他不在了,那接下来必然就要轮到继承了太初神权柄的几位……
    “希望您保重自己。”贺天拙最后这样说。
    苍恕只是淡淡道了谢,就好像贺天拙是在说什么类似“祝您今日愉快”的普通祝福语一样。
    贺天拙只能行了礼离开了。他知道,苍恕没听进去,他也没指望苍恕听进去。
    对于苍恕来说,他们这些人都是属下而已。他做出决断,他下达命令,而属下们关心也好,奉承也罢,他都不会在意,更不可能会往心里去——大约第四重天的那位就是这样恨上他的。
    这世间,有没有人能左右慈悲神的心绪呢?
    贺天拙回到神庭,自嘲地一笑,自己真是想太多了,慈悲神君无情无心,怎么会在意这个?还是先愁自己家的事吧。
    ·
    无极魔尊匆匆敲了敲门,里面传来那声“进来”话音未落,他就推门而入。
    “‘看好家’是什么意思?”无极魔尊一上来就问。
    万生正在整理清点他的毒物们,心不在焉道:“就那个意思,去传话的人没说清楚吗?”
    “说清楚了,但我还是得亲自来问问清楚,你以为看家很容易吗?”无极魔尊说,“大战在即?”
    “对。”
    无极魔尊合上手中的金镶玉扇,满身纨绔的气质也随之一收,严肃了些问:“上次去神庭,不是说仍需谨慎观察各界出现的那些裂隙?这么快就要爆发了?”
    “那位是这么说的。”万生应付道,纠结地看着左右手中各一个小瓶子,念念有词,“对付混沌生物,是这个破虚丹更毒,还是清尘露更毒呢?”
    “都拿上吧。”无极魔尊说,“什么那位,哪位啊?说起来,你不是去见上尊了,给他解蛊去了吗。”
    “没解。”
    “没解?”无极魔尊蹙眉道,“还有你解不了的蛊?”
    万生面无表情道:“上尊有事离开了,叫我听夫人的意思,夫人没让我解。”
    “哦。”无极点点头,“夫人不让就算了……等等,什么?!”
    他震惊地看着万生,半晌,摸出一瓶清心丹来。
    万生干巴巴地说:“他真的有个伴侣。我没疯。”
    “是啊,上尊也是这么说的。”无极同情地说,“吃一颗吧。”
    第74章 相见
    大军开拔的时间比乌图预计的要早。
    他原本并不想这么快,可是他高估了苍星垂的耐心,又低估了他的暴戾程度。
    “你说得对,他确实不太正常。”乌图遥遥悬空站在高处,一双全黑的眼睛望着鱼贯而出的混沌大军,对身边的苗仡道,“不能想办法恢复他一部分神智吗?行军途中他要是再如此稍不顺心就杀人……”
    苗仡道:“那就别让他不顺心。”
    又指望他到了鸿蒙能大开杀戒,又担心他神智清晰不受控制,好不容易才做成如今的局,现在又不满他过于暴戾,伤了不少自己人。
    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事。苗仡心里嘀咕,嘴上却说:“往好处想,有我们安抚他都这样克制不住怒火,等他一入鸿蒙,想来是血流成河。”
    前阵日子听了以苍恕为首的鸿蒙之神屡次暗算于他的事,勃然大怒,要求马上出兵,乌图反复安抚良久,效果不佳,还是被他杀了一个出声反驳的大将。
    当时苗仡以为乌图会当场翻脸,命令在场所有人当场击杀苍星垂,但是乌图没有,他只沉默了几息时间,下一句话又是“主君息怒”了。
    “血流成河?必须如此。”乌图轻声道,“等攻下鸿蒙,我要立即杀了他。我亲自杀他。”
    苗仡心惊胆战地看了乌图一眼,明白他是真的恨毒了苍星垂了。乌图掌混沌大权许久了,何时那么低声下气过?况且苍星垂根本不是不好伺候,是太难伺候了,乌图为了大业已经忍了太久。
    大军提前开拔,大约也有乌图忍到极限,想要速战速决的原因。
    “乌图大人,”穿着战甲的士兵战战兢兢地来报,“那位大人说是无聊,要……”
    苗仡眼角一抽,问道:“他又要干什么?!”
    “要和副统领比试,他的侍从说要来禀报乌图大人,他说侍从忤逆他,随手就杀了……现在,现在已经和副统领打起来了……”
    乌图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并没有流露出多少表情,但任谁都能看得出他压下的深深的怒意。
    “带路。”
    等他到了地方,一场打斗已经结束了。
    只要有眼睛的一看就知道谁胜了,苍星垂正不在意地扯断袖子上的碎布,而副统领已经倒在一边,捂着胸口起不了身了。
    “治好他。”乌图阴沉地说,苗仡不敢在这时候招惹他,连忙朝着那副统领去了。
    苍星垂看见了他,一开口倒仿佛比他还要不高兴:“我的手下为什么都这么弱?难怪去鸿蒙刺探情报我都要亲身上阵。”
    “并非他们弱,是您太强了。”
    “这样行军太慢了。我决定先行前往鸿蒙神庭刺杀慈悲神。”
    又来了,想一出是一出!乌图只觉得青筋直冒,但还是不动声色道:“慈悲神陨落了。”
    “那就和合神。”苍星垂不太在乎道。
    乌图耐心地劝诫他以大局为重,不要破坏计划,又应下一堆承诺,苍星垂才勉强答应了。
    乌图暂时松了一口气,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就在几天以后,苍星垂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任他如何暴跳如雷,也查不出去向。
    ·
    万生到最后也没告诉无极所谓的“夫人”长什么样,只说以后见了就知道了。
    无极撇撇嘴,抬手把他的金折扇又抖开了,边扇边说话,一副风流贵公子的模样:“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天下无双,冠绝六界——上尊以前说过好些遍了。”
    他说得很是轻佻,显然没信,万生想了想,不得不承认道:“这形容也……算不得有错。”
    无极摇了摇扇子,摇头道:“上尊又不在,你至于这样吗。不过,他做什么去了,能说吗?”
    “他没说。”万生道,“问我要了一些特效丹药就走了。上尊就是这样,习惯自己做事,我们只要按命令行事就好。”
    无极了解地点了点头,又问:“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吗?我得安排人收拾他的宫殿。”
    魔界内务向来是由无极魔尊总管的。最近苍星垂不在,他的宫殿内,那王座又是与他的神意相关之物,可以由此判断他的生死,无极不敢大意,安排了严密的看守。
    “他说,合适的时候会回来。”
    万生道,两人又谨慎讨论了一会儿什么是合适的时候,这才各自分头做事去了。
    苍星垂当然不是个苛刻的君主,但无论多么仁慈的君主也不会将想法事无巨细地说给属下听的。
    他们只能通过只言片语揣摩上意,听命行事。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能需要这样揣摩他的想法……
    万生忽然想到,那天,他去向苍恕传达完毕之后,苍恕只停顿了几秒,就说“知道了”,然后他立即做出了一系列安排,包括临时召来了贺天拙等等,但那些显然都是临场做出的决定。
    就仿佛他得到了某种讯息,而后根据那讯息调整了计划。如果万生不是参与了首尾,他都要怀疑那是不是某种约定好的暗语。
    当然了,苍恕也不可能向他解释缘由的。
    大概只有苍星垂那个有资格吧,就好像只有苍恕能读懂苍星垂的计划……这么一想,似乎也并没有什么难以接受的,反而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万生正发散思维胡思乱想,忽然门又被大力推开了。
    “魔尊!无极魔尊派人来告知您……”
    “他不是刚走吗,又说什么?”万生无奈地问。
    “王座再次崩塌了。”
    万生一愣,恍然道:“是吗?看来……仙界日落了。”
    ·
    仙界日落了。
    这一次的日落很不正常,人心惶惶,因此并未举办擂台,更替仙主。
    在日落之前,温氏兄弟罪名落实,被处以极刑而死,但此次处刑并未像上次一样公开,而是秘密进行,叫人仿佛雾里看花,捉摸不透。
    事实上,就连仙主闻人凛也并不太清楚这次秘密处刑的意义何在,他只是按照苍恕的意愿亲自监看了处决——是的,监看。
    他并未动手,谁也没有动手,因为苍恕提出了一个古怪的要求。
    他要求这兄弟二人自相残杀而亡,由他来提供场所。
    毕竟这对双胞胎假死过一次,也许是担心有什么混沌秘法能够复生,干脆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这样保险些吧。并且苍恕已经正式告知大战将临,大约也有叫他观看,熟悉混沌法术的意思在。闻人凛最终这样解读这道神谕。
    这神谕虽然古怪,但执行的方式再简单不过。毕竟这二人可不是什么兄友弟恭的善人,只需一句“你们二人只能活一个”就能叫他们斗得你死我活,很快一方身死,另一方奄奄一息没多久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