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节
作品:《隐凤朝阳》 谢宝珠微笑:“这是给宫妃看的。”说着她将书递给高平,当初曾祖父给她讲这五本书,她就惊为天人。她也庆幸亏得阿姑没入宫,不然她就当不上太子妃了。谢简本来是没闲心管教曾孙女的,但是谢宝珠一心要当太子妃,要送入宫的女孩儿定不能太蠢,不然就是害了谢家。是以谢简耐心教导曾孙女三年,这三年不仅是教导,也是考验,要是曾孙女真不堪教化,他是绝对不许她入宫的。幸好谢宝珠骨子里就是谢家女,被谢简教导三年,谢简对她比孙女还满意。
阿菀不是不好,就是自己主意太大,手段又高,她亲爹不过给她留了几个死士,她就能自己养出一队军队来,谢简后来都压不住她了,只能让她随心所欲。谢宝珠却不同,她虽也有心机,可大抵还是个正常的女孩儿,就一心想要入宫,谢简教她反而比教孙女更顺手。他也惋惜孙女要是男娃就好了,谢家的第三代迄今都没个可以立起来的顶梁柱。谢简只盼着他跟儿子能多活几年,从第四、第五代里选真正的继承人。
高平翻了几页,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让她看了就头晕,她不敢兴趣的说:“你现在脾气倒是跟你阿姑越来越像了。”都喜欢看书。
“家里谁不爱看书?”谢宝珠还是不喜有人把自己跟阿姑比。
高平没体会到女儿的小心思,她也不爱拿女儿跟谢知比,“不过你可千万不能跟你阿姑学,她是个没福气的人,你跟她不同,你打小就是个小福星。”谢知那会可是学堂里所有人的噩梦。想想整个课堂都是不学无术的学渣,却有个鹤立鸡群的学神,课堂里学生的心理阴影要有多重?
就高平所知,不止她们女学生有心里阴影,就是陛下那边的伴读也有心理阴影,整个学堂能跟谢知学业齐平的人只有陛下,就是彭城王都比不上她。不过课业再好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远嫁边荒,夫君迄今都是不入流的小官,也没法给她请封诰命。想来她出嫁这么多年都不肯回京,就是因为不想看到她们这些故人吧?高平有些唏嘘的说:“她是读书读得太心高气傲了,一点委屈都受不得,结果落到今天这地步,你可能不能学她。”
“阿姑怎么了?”谢宝珠疑惑问高平,她不是在建德过的好好的吗?怎么听阿娘的语气,阿姑好像受了什么大罪一样。
高平感慨道:“你看她当年无论是容貌还是才华,都是学堂里最出众的,陛下又疼爱她,但凡她肯软和些,现在宫里哪有林昭仪的事?我们家连个皇后都出得。可她偏偏不听人劝,非要给太皇太后较劲,结果呢?远嫁一个边关粗汉,迄今连个诰命都没有,学堂里她算是品阶最低的了。”
高平嘴上贬低谢知,心里还是觉得秦纮配不上谢知,因此说起谢知时既有惋惜,又有幸灾乐祸。她以前再好又有何用?没个好男人,一辈子都没个依靠。也是因为看了谢知的遭遇,高平才坚持要送女儿入宫,闺阁中地位再高也是虚的,女人要看嫁人后过得如何。她的女儿是金枝玉叶,要嫁就要嫁天下最尊贵的少年。
谢宝珠倒不觉得她阿姑过的苦,从阿姑这些年写的注释、手记都可以看出她日子过得很舒适,不然谁都心情到处游玩、品鉴美食?她的闲散安逸是从字里行间里流露的。不过阿娘说的也对,阿姑当年身份何等高贵,谢家的嫡长女、德容兼备,又是内定的皇后,要不是后来的阴差阳错,她又何至于远嫁边关,十年没回京?
高平问谢宝珠:“汝南王是不是要回京举办婚礼了?”汝南王今年已有十四岁,虽之前林昭仪给他选了两个姬妾,可到底不是正经妻妾,太子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三个孺人都怀孕了,林昭仪也急着让他成亲。汝南王的正妻是范阳卢氏女,也是彭城王妃的同母胞妹。
卢氏是长房嫡系嫡幼女身份高贵,又温柔贤淑,若不是比谢宝珠少了一个公主母亲,就是当太子妃也足够。太皇太后这个人选就是拓跋曜也说不出不好来,他倒是想给儿子选谢氏女,可谢家除了能比得上卢氏身份的女儿只有高平和彭城郡主所出的女儿。这些女孩子中只有谢宝珠满了十二岁,别的女孩儿都不满八岁。
拓跋曜想如果自己坚持让汝南王娶谢灏嫡次女,可能因引起太皇太后怀疑,故默认这门亲事。汝南王本以为自己会在平城待很久时间,但没想不过只待了三年,太皇太后就把他召回来,还给他找了这么一个王妃,他也就看不上谢四娘了。谢四娘虽是谢灏嫡女,可她生母不过是妾扶正,且谢灏官职也不及卢氏父亲。
汝南王在定下王妃同时,也跟太子一样,指了三名孺人入王府,分别是贺兰英雄的庶妹、崔远侄孙女、还有独孤雄长子的庶女。本来汝南王是想纳谢家女为孺人的,可他明白自己不是太子,身份还没高贵到让谢简把孙女嫁给自己为妾的地步。谢简又没有胞弟,在魏国谢简只跟几个出五服的堂兄弟连宗,这样的谢氏族女他讨来也没用,只能悻悻作罢。
“是,林母妃都催了好几次,显然是想早点抱孙子。”谢宝珠微微而笑,这是她成为太子妃以后皇家第一件大事,她一定要好好办,不说让人刮目相看,也要让人知道太子妃是可以顶事的。谢宝珠以前欺负过汝南王,现在想想自己当年真是年幼无知。
高平撇嘴,就林季华这仙人也能下凡?不过女儿向来不爱听这种话,她也就不提了,“你多注意保重身体,别太累了。”
谢宝珠颔首:“母亲放心,我会注意的。”
谢灏和独孤氏本以为,汝南王如此决然的放弃四娘,会让四娘伤心一段时间,却没想到四娘根本就是松了一口气。谢四娘也不是傻子,或许一开始没看出汝南王对自己别有用心,但时间久了,她能不知道汝南王的心思?可四娘对汝南王这份心思只有惶恐,没有欣喜。她很有自知之明,自己身世、才华、手腕在姐妹都不出挑,别的姐妹都有上进心,她却只想待在爹娘身边陪爹娘一辈子。
她这脾气真成了汝南王妃,恐怕没几年就要让爹娘给自己烧纸了。是现在长姐还给了她织坊,教她如何经营,谢四娘就更不想去京城。她知道家里姐妹都笑自己傻,不知把握机会,白白浪费了好家世,将来只能嫁给不入品的武官。谢四娘却觉得姐妹们才傻,家里最聪明的就是长姐和二姐,她们两个都没留在京城反而嫁到边关,就证明边关好。她才不傻,傻的是她那些姐妹!
汝南王一走,谢灏就给女儿定亲了,定亲的对象是初一的堂哥,贺楼氏主支虽迁入京城,此地只有几个族老看守,但也不是败落到毫无实力,他们在柔玄镇还是领了一支三千人的骑兵,初一的伯父正是这支骑兵的将领。谢灏很赞同女儿的看法,拓跋曜虽然堪称一代明君,可天下到底还没统一,鹿死谁手还难说。这边关之地迟早要再起战事,乱世之中再清贵的世家都不比有兵权的人。谢家本身不能领兵,多跟有兵的人家联姻没错的。
谢家清贵之名举世皆知,谢灏愿意跟贺楼氏联姻,贺楼氏求之不得,不仅送来的丰厚聘礼,连未来的女婿也一并送来,美其名曰是让谢灏教导,其实是想让小两口培养感情。谢灏和独孤氏皆乐见其成,在边关就是这点好,礼教束缚没有京城那么严格。
第208章 太子
谢四娘跟贺楼氏定亲的消息传到京城,谢简不觉什么, 倒是陈留大吃一惊, 对谢简道:“就算凤生想把四娘留在身边, 也何至于找这种人家?你也不劝劝他。”四娘的未婚夫并非贺楼氏的嫡支, 父亲也不过是豪帅,在柔玄镇或许是土霸王, 可除了柔玄镇有谁知道他?陈留惋惜的说:“早知道当年就该把四娘留下来。”
几个孙女中她最喜欢的就是谢知和四娘, 谢知温柔贴心, 知道她的苦楚, 而四娘天真娇憨, 跟宁馨性子相近,她爱屋及乌。当然这也跟谢知和四娘都是嫡出有关,庶出的孙女她就不关注了, 至于曾孙辈虽然都是嫡出,两个孙媳也算是自己后辈,可陈留对她们都不甚满意, 她也不会为难她们,就是不亲近罢了。
“凤生和独孤氏是想让四娘养老的, 要是找个高门大户, 怎么会允许妻子常年留在岳父岳母身边?”谢简没说这门亲事是他跟长子后的决定, 只说谢灏准备让四娘养老。
陈留惊道:“他们又不是没儿子,何至于如此?”只有没儿子的人家才会想到让女婿养老。
“儿子哪有女儿贴心?”谢简感慨道:“你看我们也有不少子女, 那些儿子、孙子哪里想得到我们?最关心我们的还不是女儿、孙女?宁馨、阿镜、阿菀, 就是我们的儿媳妇都比儿子贴心。”
陈留啼笑皆非:“大郎他们都是男儿, 有他们的大事要做,怎么能跟我们这些内宅妇人相比?”
谢简腹诽,还做什么大事?整天忙忙碌碌也不见他们干出什么大成就,还比不上阿菀一根手指头。
谢简说起阿菀,陈留就感慨:“转眼她出嫁都有十多年了。”陈留眼眶微微泛酸,“也不知道我闭眼前能不能再见她一面,还要看看小阿生。”
“别胡思乱想。”谢简抬手安慰妻子,“再有几年阿菀就回来了。”再有几年阿菀就上三十了,时间都过去那么久,难道陛下还会纠结于以前的事不成?他又问妻子:“你今天还入宫吗?”
“要的。”陈留颔首说:“母亲这些天精神好些了,我过去陪她说说话。”
“你也要主意身体。”谢简说,陈留跟崔氏年纪相差不大,谢简担心她去看了崔氏过了病气。
陈留说:“母亲是殚精竭虑才引起了身子骨亏空,我向来不爱动脑子,身体比母亲好多了。”太皇太后一辈子都在跟人斗,多思多虑,这本非长寿之兆。陈留自嫁给谢简后,最大的烦恼不过是没儿子,后来谢灏、谢洵过来,陈留连这烦恼都没了,在孙女的鼓动下每天健身美容,她虽只比太皇太后小了几岁,可两人看着像两辈人。
谢简莞尔,妻子说的也对,“高平一会也要入宫,你有事尽管差遣她,自己别劳动。”
“我心里有数。”陈留淡淡道,谢修和谢俨是她疼爱的孙子,可高平和彭城郡主却不是她喜欢的孙媳妇。谢修和谢俨之前纳妾本是陈留的授意,他们都成亲十来年了,嫡出子女有五六个,如果高平和彭城郡主真做到妻子责任,陈留怎么会让孙子纳妾?她巴不得孙子夫妻越恩爱越好。二媳妇独孤阿难不也把阿虎看得紧紧的?她不也没说什么。
可孙子、孙媳妇恩爱是有,也是她孙子付出更多,高平和彭城两个金枝玉叶孩儿不管,夫婿不伺候,整天只顾自己玩乐、拈酸吃醋,这样的孙媳妇要来何用?大郎、二郎还要分心内宅琐事?这样的媳妇要来何用?陈留看不惯,训斥两人几句,回头宫里王太妃和彭城王太妃就来找她名为道歉,实为劝解,陈留心中越发不耐烦,她作为祖母难道还不能说你们几句?至此以后陈留就再也不见待两个孙媳妇,连请安都免了,还让谢简把两个孙子分出去,眼不见为净。
谢简也觉得家中子孙太多,很干脆利落的把成亲的孙子分了出去,只让他们把儿子留下。为了这事谢灏还写信训斥了两个儿子一顿,他们都已成年,祖父母辛苦把他们养大,他们不想着孝顺祖父母,还让他们烦心,这是他们的孝道?谢修和谢俨被父亲骂得土头灰脸,两面不是人,最后忍不住找阿妹诉苦。
谢知很同情大哥、二哥,但她也不知道怎么解决这种家务事,他们两人本来就是真公主,还不许人家有公主病吗?陈留祖母讲道理跟她年幼和成年后的遭遇有关,高平有宠妃的母亲撑腰,又有一个同母的胞兄,彭城郡主就更别说了,家里最疼爱的小女儿,这样身份的贵女让她们知道体谅太难。她也只能提议两个哥哥跟小叔一样搬走,远香近臭,离得远说不定关系就好了。
高平和彭城郡主也知道祖母不见待她们,她们屏息敛声的跟在陈留后面,她们再凭借身份嚣张,也不敢对陈留嚣张,她们是公主、郡主,陈留也是大长公主,资历辈分都比她们高,陈留真要收拾她们,她们也无法抵抗。
陈留看不惯两人小媳妇的模样,她给她们委屈受了?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陈留健步如飞的赶去太皇太后宫中,高平和彭城气喘吁吁的跟在陈留身后。陈留鄙夷的扫了两人一眼,她们年纪比陈留年轻许多,可体质还不一定有陈留好。陈留一直坚持有运动,两人生产后也不知节制减肥,也亏得她们现在年纪也不大,等年纪再大点,再不知节制,肯定一下变成年老色衰的胖妇人。
陈留疾步走到太皇太后宫中,尚未入门就听到一阵细细的哭声,陈留脚步一顿,就见谢宝珠蹙眉拉着大皇子妃李氏:“阿嫂,曾大母身体刚好,受不得气,你赶紧收收泪,洗了脸再去拜见曾祖母。”
李氏听到谢宝珠的话,眼泪又忍不住涌出,“弟妹不是我不懂事,实在是大皇子他太过分了。”
谢宝珠蹙眉,太子是储君,皇子是臣,她唤李氏一声阿嫂是客气,可不代表李氏可以真叫自己弟妹,放眼整个拓跋家,谁敢真叫自己弟妹?大皇子迄今都没有封号,因此李氏也只是皇子妃,并无封号。她是大皇子的表妹,李氏兄长的女儿。李家虽是名义上的皇帝母家,可拓跋曜从来不曾对母家有过额外恩宠,李家迄今仍然是微末小官吏之家,李氏也理所当然的没有太多教养。
大皇子一直不喜欢这个正妻,但李氏是拓跋曜给他选定的王妃,他不得不娶。不过李氏入门之后,大皇子只在新婚之夜跟李氏待了一晚上,之后就在没跟李氏在一起过,反而对三个媵人宠爱有加。大皇子的媵人是太皇太后挑选的,虽不是高门贵女,也是官家女,各个仪容出众,远非大皇子妃可以比拟,大皇子妃争不过宠,时常来找太皇太后哭诉。
太皇太后一开始还打起精神劝慰她,又喊来大皇子劝解,可是大皇子屡教不改。后来她身体不好,又被李氏闹烦了,就不耐烦应付她,每次都让女官把她打发走。谢宝珠入宫后,大皇子妃又缠上谢宝珠。谢宝珠对这个大嫂也很厌烦,她大约就是所谓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陈留、高平、彭城也知道李氏的德性,见她缠着谢宝珠,三人上前,陈留唤道:“太子妃、大皇子妃。”
“大长公主、长公主、郡主。”大皇子妃见三人来了,难免吓一跳,讪讪给三人见礼后退下,她是晚辈,身上又无正经诰命,见了三人也不敢放肆。
“曾大母、阿娘、二婶。”谢宝珠见三人来了,也上前打招呼,又挽起陈留的说:“曾大母你可来了,刚才太皇太后还惦记着你呢。”
陈留问谢宝珠:“太皇太后可在休息?”
谢宝珠说:“刚在午睡,现在应该起来了。”
四人的说完并未顾忌李氏,李氏面色一阵青白,她刚才在这里站了许久,想要求见太皇太后都被女官拦住,说是太皇太后在午睡,结果陈留她们一来,太皇太后就起来了,她就是不想见自己,李氏失魂落魄的离开。
谢宝珠看着李氏摇摇晃晃的背影,心中暗叹,她以前是同情李氏的,可自从自己入宫,认识到李氏这种事事只想别人替自己出头,自己却不愿作出半点努力的人后,她对李氏就从同情转为厌恶。当了皇家的媳妇,她还想万事不受委屈?这样的好事哪儿有?
太皇太后宫里并不是陈留等人想象的那么寂静,而是一片欢声笑语,太皇太后穿着家常衣服坐在软榻上,地下爬着三个胖娃娃,太子坐在太皇太后身边正在她试汤药的温度。
“太皇太后、太子。”陈留等人上前见礼。
太子对众人露出浅浅的笑容,“都是自家人,诸位不必多礼。”太子长相酷似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年轻时是美人,太子容貌之俊美自不必说,他气质温文儒雅,又有皇家润浸出来的雍容端雅,即使最严苛的礼仪先生都不得不承认,太子是诸皇子中气度最不凡的。
更让人惊喜的是太子是拓跋皇室难得的温厚纯孝之人,太皇太后生病,他几乎是不眠不休的伺候曾大母,跟别人担心自己处境不同,太子从来没考虑过曾大母去世后他的处境会有多为难,他只单纯不想曾大母离开自己。他示意陈留等人坐下,见手中汤药已转为温凉,他试喝了一口,将汤药端到太皇太后面前,“曾大母,你该喝药了。”
太皇太后含笑喝完太子端来的汤药,看着纯善的孙子、聪慧的孙媳妇、可爱的孙子女,她就算是熬也要多熬几年,更太子铺更多的路。太皇太后对自己亲儿子像后娘,对孙子却比儿子还亲。
陈留、高平、彭城三人看出太皇太后心情不错,上前同太皇太后说起家常,变着法子夸耀太子的三个孩子,太皇太后哈哈大笑,拉着太子谢宝珠的手说:“我最希望就是你们两个好好过日子。”
“曾大母你放心,我会对阿宝好的。”太子温声说,他一双眼睛长的最像拓跋曜,可他的双目远没有拓跋曜那么冷漠,反而充满温柔。
谢宝珠脸微红的看着太子,她愿意嫁给太子,不仅是因为他高贵的出身,更因为他俊美的仪容和温厚的脾气,拓跋皇室那些皇子中脾气最好的就是太子。她知道许多人都说太子这样是性情懦弱的表现,可谢宝珠就喜欢这样的太子,善良就代表懦弱吗?那些人分明就是嫉妒!
太皇太后欣慰的看着这对小夫妻柔情蜜意的眉目传情,她们都是年轻时候走来的,明白少年夫妻新婚时有多恩爱。
李氏垂头丧气的从太皇太后宫中回到大皇子府,大皇子成亲后便从宫中搬了出去,拓跋曜随意指了一间府邸给他居住。宗人寺规定每个皇子开府都有十万贯的补贴,大皇子不得圣宠,却有太皇太后关照,他的皇子府被工匠翻建得富丽堂皇,庭院里不仅种了树,还有珍稀的花卉。可是这样的美景却无法让李氏展颜,她怔怔的看着花园中的花卉,心酸的想哭。
她打小就听长辈说,她阿姑生了个皇子表哥,她是给皇子表哥当王妃的。她没嫁人前幻想过很多次跟皇子表哥婚后即使不能琴瑟和鸣,也要相敬如宾,但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表哥居然会对自己如此冷淡,甚至连自己房门都不进,他甚至连个孩子都不肯给自己。李氏潸然泪下,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表哥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大表哥。”少女娇柔的声音响起,“你府邸里的花真好看。”
“阿玉喜欢就带回去。”低沉的男声说道。
李氏不可置信的抬头,就见大皇子满脸微笑的同一名华服少女相携而来,李氏从来没见他对自己如此效果,且他看着少女的目光还充满温柔,这是谁?李氏对家中姬妾了如指掌,一眼就认出这少女不是府中人。
少女抬头看到李氏不可置信的目光,不由抿嘴微笑道:“阿嫂。”她看着李氏满脸泪痕,关切的问:“阿嫂这是怎么了?”她将手中绢帕递给李氏,“你快擦擦脸。”
大皇子冷冷的看着李氏,“像什么样子?还不给我滚下去。”哪家的王妃像她这样哭得完全不顾仪态的?“小门小户,上不了台面。”
李氏浑身一颤,捂着嘴勉强不让自己哽咽出声,她跌跌撞撞的跑了,甚至都没想起跟大皇子告退。
大皇子神色更阴沉了,他就没见过如此失礼之人。更糟心的是这人还是自己王妃。
“大表哥,表嫂这是怎么了?”崔玉妃楚楚可怜的看着大皇子,她是崔陟嫡长子的庶女,崔家兄弟子女众多,庶子女不值钱,母亲得宠些的还能嫁个好人家,不得宠的到了年纪就被主母当奴婢一样随意打发。崔玉妃在一次偶尔机会,被嫡母带入宫中拜见太皇太后,同时见到了大皇子和太子。
崔玉妃自知身份卑微,不敢妄想太子,一心扑到大皇子身上,原以为大皇子会娶她为妃,没想最后会陛下做主,让大皇子娶了李氏。崔玉妃如意算盘落空一半仍不死心,当不了皇子妃,她可以当皇子孺人,皇家是最不讲规矩的地方,像李氏这种既无家世,又不得宠的王妃,日子过得比侍妾还难。等她入门生了世子,完全可以站在李氏头顶作福作威。
“她有病,你别理会她。”大皇子不耐烦的说,每次就只会在人前给自己丢脸,“我派人送你回去。”
崔玉妃柔顺的点头,“大表哥,你以后还接我来府上玩吗?”
大皇子不假思索道:“你想来就来。”
“那我先回去了。”崔玉妃依依不舍的同大皇子告别。
大皇子送走崔玉妃后,转身回到自己书房里。书房里坐着一名青衫男子,这男子容貌看来颇为年轻俊雅,但从他从容尔雅的气度可以看出他年纪应该不小,起码也有而立之年,“郭先生。”大皇子颇为恭敬的给这名男子拱手行礼。
“公子。”郭彦抬手回礼,握着书卷对大皇子道:“大皇子今天想听什么课?”
大皇子神色抑郁的坐在郭彦对面,“先生你说我是不是一辈子只能当个大皇子了?”他是长子,也是兄弟中最早成家的,可就是王庶人的几个孩子都已册封亲王,他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自然不会。”郭彦的话让大皇子心中一喜,但郭彦接下来的让大皇子心一下沉到谷底,“太子仁厚,又同您一起长大,若将来太子登基,您必然是亲王之位。”
听到“太子”二字,大皇子面部肌肉抽搐狰狞,完全破坏他脸部整体美感,他低吼道:“别提他!”他才应该是太子!
郭彦怜悯的看着大皇子,人蠢没关系,可蠢到一直沉浸在自以为的谎言中就不可救药了,难怪陛下从来不在长子身上费心。即使女君不说两人没对调,郭彦都不认为太皇太后会蠢到把两个孙子换了,毕竟从幼时来看,太子身体跟他差不多健康,太皇太后又何必多此一举?郭彦敛下眼中的讥讽,温声对大皇子说:“大皇子,你想纳崔娘子为孺人?”
大皇子微微颔首:“对。”崔玉妃虽不是崔家嫡女,可崔家嫡女也不可能给他做妾。
郭彦摇头:“崔娘子身份太高,您若纳她为妾,必然后院不稳。”
大皇子不以为然:“那就让她来管后院。”他就嫌李氏上不了台面,不配当他王妃。
“但李王妃是陛下做主许给您的正妃。”郭彦心中暗暗叹气,这人到底要如何蠢,才会在曾祖母、父亲和生母都在的情况下,冷落父亲选中的正妃,他的嫡亲表妹?
大皇子笑得满不在乎:“父亲还会管我?他恨不得我现在就死了才对。”
郭彦说:“可是陛下一定会罚你。”
大皇子一怔。
郭彦道:“公子,目前宫中只有两位皇子成亲,太子虽已有二子一女,但不一定会有嫡子女,三皇子还有一段时间才成亲,现在是你的好机会。”
大皇子不解的问:“什么机会?”
郭彦说:“早日同王妃生下嫡子。”太子妃碍着拓跋氏子贵母死的规矩,肯定不愿意生嫡子,皇子却没这个顾虑,李氏巴不得生越多越好。
“我有嫡子又如何?父亲还会因为这个对我另眼相看?”大皇子冷笑。
“太皇太后会对您另眼相看。”郭彦缓声道:“太皇太后一直很疼爱您,您若同王妃有嫡子,她一定很开心。这也是您长大成人的标志,日后太皇太后想让您参与朝政,也好有个借口。你若执意冷落王妃,纳崔娘子为妾,导致后宅不稳,届时陛下——”郭彦顿了顿没再继续说下去,都说的这么直白了,他总该听明白了吧?
郭彦的话大皇子起初还不以为然,越听越胆战心惊。先生说的一点都没错,他要是在这么下去,曾大母就是想帮自己说话,父亲都有理由拒绝,只有他安顿好家务、认真读书,将来才有处理政务的机会。他是成年的皇子,就算父亲忽视他,大臣也不会忽视自己,父亲迟早都要让他参政的,这是皇家的体面,除非是自己不堪教化。他抹了一头冷汗,对郭彦鞠躬行礼道:“多谢先生教我。”
郭彦含笑颔首,心中稍稍有了些欣慰,总算还不是蠢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