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谨言心头一紧，讪讪的问沈怀远。“怀远，你真的确定是这条路？”
    沈怀远忽略她的问题，径直将车朝前开着，“谨言，有件事我一直搞不懂。”
    “怎么了？”姜谨言观察着身后，东风面包车并没有跟上来，顿时松了口气。或许真的只是错觉。
    沈怀远笑得诡异，“你竟然会想要救星展，你不是应该最希望它倒闭吗？”
    姜谨言微微一呆，皱起眉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玛莎拉蒂车拐了个弯，前面突然出现一排路障和一块黄色警示牌‘前方修路，请绕道行驶！’
    姜谨言感受到来自政府工程的深深恶意，忿忿然抱怨：“就不能在上山路前放警示牌，非得到半山腰才放一个。”
    沈怀远叹气，“不好意思，本想抄条近路，没想到却是条死路。”
    姜谨言探头朝后面张望了下，消失已久的东风面包车，果然又亦步亦趋跟过来，显然之前只是借着山路的弯道掩映了身影。姜谨言又掏出手机看了下，无信号区域。前有断头路，后有猛追兵，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死路！
    沈怀远停下车，转头道：“几年前星展投资了一部动作电影，在国外拍摄一组爆炸镜头时，由于引爆时间点出现差错，造成一死两伤的悲剧，一名45岁的男替身演员当场死亡。据说当时家属质疑剧组没做好安全措施，把剧组连同投资方星展一起告上法庭。法官判星展赔偿十五万抚恤金。”
    姜谨言脸色黯了黯，紧抿着唇，没有出声。
    沈怀远惋惜道：“十五万连块好点的墓地都买不到，就这么买下一条活生生的命。那部戏里，一个根本不会演戏的三流女演员，都得了千万片酬，星展高层却无视替身演员家属要求追加抚恤金的请求，真是够冷酷，够凉薄。”
    沈怀远玩味着姜谨言脸上复杂的表情：“听说这个男替身的家里还挺困难，儿子是个自闭症，为了给儿子看病，早就把家里积蓄都花光，日子过得如履薄冰，顶梁柱一倒几乎给他们家带来致命打击。哦，对了，他们家好像还有个挺出息的女儿，据说当时正得了什么青年京剧表演奖，才下领奖台，就听到这等噩耗。那家的女儿一定很愤怒，很恨星展这家无良企业吧？”
    当然愤怒，当然恨，恨不得往星展高层脸上泼硫酸，可惜接待他们的只有星展运营中心的几个工作人，连高层的面都见不到。姜谨言自嘲的轻扯嘴角，“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也难为你不怕麻烦，辛苦翻出来。”
    沈怀远咧嘴一笑，“不麻烦，我只是很好奇，你爸爸在天之灵若是知道你嫁给仇家的儿子，现在又要挽救害死自己的公司，不知道作何感想。”
    姜谨言冷冷道。“他已经原谅了，也同意了。”
    沈怀远很好笑。“哦？你怎么知道他已经原谅了？你难道忘了他死前的样子，被炸得四分五裂，尸骨不全。我看了几张照片都受不了。”
    姜谨言努力不去回想那些画面，低垂着眼睑，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他托梦跟我说的，他在天国过得十分安宁，希望我也过得幸福。让我忘掉那些过去，不要把自己关在无谓的仇恨里。”
    沈怀远哂笑。“你想象力真是丰富。我倒觉得伯父一定伤心欲绝，自己的女儿被仇家的亲戚搂在怀里。”
    姜谨言瞥了他一眼，“不好意思，我比你更了解我爸爸，他绝不可能这样想。”淡然一笑，坚定的回答他，“我不知道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我不会用别人过去犯的错误，来伤害现在爱我的人。”
    乔旻在当天晚上听到这段录音时，恨不得跪下亲吻老婆大人的脚趾头。
    沈怀远挑眉，“显然我们在有些事情上，无法达成共识。”
    东风面包车已经停在他们身后十米远的地方，静静蛰伏。
    沈怀远看了眼后视镜，勾唇一笑，“小表嫂，如果你不见了，小乔会不会疯？他们乔家的男人都是情种呢，舅舅为了爱情，公司都可以不要，小乔对你的一片痴心，估计也能直接把他毁了吧？”
    姜谨言转身瞪着他，晶亮亮的大眼盛满惊恐。“怀远，你……”
    “小表嫂，对不起，我想要乔氏掌门人的位置，你和乔旻刚好挡在了我前进的路上。”沈怀远按下窗户，对后面的面包车招示意。
    姜谨言不甘心的问他：“怀远，你知道你未来岳父是个怎样的人渣吗？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人合作？”
    沈怀远一呆。这个憨憨的小表嫂何时发现他跟梁珽沄的联系？沈怀远无暇深究这其中的曲折，但他还是很乐意给她一个明白，“他可以帮助我达成愿望，我也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多么共赢的局面，为什么不呢？”
    姜谨言了然，“所以那天我和梁珽灿在地下车库遇袭，真的是你通风报信。”当时梁珽灿还质疑过，为何临时决定的吃饭地点，却事先已经有人打了埋伏。事实是，吃饭地点是他们两人临时决定，但位置是沈怀远帮忙订的，姜谨言怕临时订位订不到，借了他的vip金卡插了个队。
    沈怀远不禁对她刮目相看，竟然能想通这层也不容易，虽然为时已晚，“你不能怨我，当年舅舅离家出走，这董事长的位置就该轮到我们沈家了，舅爷爷愣是霸着不放，非得传给他的嫡孙，本来三家人家合伙的生意，成了乔家一家独占，还想传个世代呢，如今让他再有本事传给他曾孙啊。”
    姜谨言颤了颤，听出他这些观念必是他们家里大人长年灌输的，想来也不是一天两天，心知跟他已经没什么好说的，“那随你吧。”
    沈怀远笑道：“小表嫂，你有这层觉悟就好。”
    “觉悟个屁！”姜谨言回身一个锁喉，将他按在车门上，接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他肚子就是一拳，落点狠，下手猛，顿时将沈怀远打得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
    好不容易缓过劲，沈怀远捂着肚子蜷在驾驶座上呻|吟，“你以为这样你就能逃掉？”
    姜谨言嗤笑，“逃？我为什么要逃？”
    沈怀远一怔，顿感不对劲，身后跟着的那帮人，怎么到现在还没上来？飞快的推开车门，就见后面面包车上跳下一人，赫然是刚刚在高架上嘲讽姜谨言水性杨花的脑残粉。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变态。
    脑残粉飞舞着小花裙，欢快的奔过来，倚在车前，“谨言姐，要不要我帮忙？”
    姜谨言摆摆手，“没事，我一个人能对付，小武，你们那辆车上怎么样？”
    小武摆摆手，“小意思，这都搞不定，我武术大赛三连冠白拿了。对了，你两个保镖也不错嘛，撒时候让我跟他们切磋一下，看看是我的少林拳厉害，还是他们的泰拳厉害。”
    “好，回头找机会给你们试试，现在先把这小屁孩制住，我们先回家去。”
    小武不好意思道：“谨言姐，我能先找套衣服换换吗？你知道的，我最讨厌扮女人。”
    姜谨言指着沈怀远：“就扒他的吧，他的衣服都死贵死贵的。”
    小武不客气的把沈怀远扒得只剩一条裤衩，扔到后座。
    这个小武正是姜谨言当武替时结交的朋友，那个特别讨厌扮女人，却总被安排扮女人的武术冠军，之前姜谨言时常有推荐他去一些剧组跟组，今天他则是被姜谨言拖来扮演私生饭商洛洛。沈怀远倒是没起疑，还当真按着她的剧本走。
    早在梁姗姗来找她时，姜谨言就觉出不对劲，乔旻也怀疑乔氏应该真有人与耀世里应外合，否则光凭曹静，不可能让耀世把点都掐得这么准，还暗暗布局这么久，丝毫不露端倪。星展股票如此异常波动没人上报，星展高层在这么短时间内陆续叛变，竟然还能维持表面平静无波。
    姜谨言今天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让小武跟着她，没想到还真试出了沈怀远的歹心。
    姜谨言把沈怀远带回园子里，交由老爷子处置。老爷子用十几鞭子家法伺候，让他皮开肉绽半个月都只能趴在床上。
    沈家老太太去世的早，沈怀远父母几年前在飞机失事中丧生，面对来领他的沈家人，乔老爷子又一次纵容了这帮亲戚，只交代让沈怀远滚去国外永远别回来，这次的事就此掩盖下来。
    乔家的面子丢不起，乔氏正值多事之秋，也再经不起这样的丑闻。
    和乔家同样想法的还有耀世，年后第一天，梁珽灿就已经偷偷回到c市，他在山区遭人伏击暗算，虽然暂时瘸了条腿，但总算保住了命。回来后潜伏了几天，方方面面布置完，才蹦出来将梁二叔和梁二叔组织的小集团一举歼灭。事后，亦将梁二叔流放到欧洲去养老。
    事发几天后，星展临时股东大会如期召开，这次当然没了曹静的席位，代表耀世出席的是梁姗姗。
    会议按之前订的议程重新选举了董事会，但仍旧由乔家人担任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这个乔家人便是乔家的新媳妇姜谨言。
    149
    第149章 拍电影
    临时股东大会当天，冯瑧瑧没有指定代理人，而是自己亲自到场参加。虽然沈怀远和梁珽栎的事多少让她处境有点难堪，但不知为何，她却非常想见证这一刻。
    在这之前，姜谨言曾约她见了次面。
    香格里拉顶层自助餐厅，当年姜谨言刚跟冯瑧瑧工作室签约，冯瑧瑧便是在这里请她吃了顿饭庆祝。
    不知是不是有意，姜谨言挑了当时两人坐的位置，临着窗，可以眺望c市商业中心的繁华街景。
    姜谨言没有问她与沈怀远的牵扯，只是当着她面，放了段录音给她听。录音里沈怀远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陌生，那样执拗而狠戾，道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凶残计划。
    冯瑧瑧很能理解沈怀远想整垮李青鹤，取代乔旻的决心。乔家掌门人的位置很难让人不动心，何况是沈怀远这样的天之骄子，三岁会背唐诗，七岁自创奥数解题公式。他觉得自己理所当然可以得到一切。
    冯瑧瑧知道沈怀远不是个善茬，但没想到他会跟梁珽栎一起做这种事。那个曾经跟在她屁股后面‘瑧瑧姐，瑧瑧姐’一路叫着的小男生，如今已长成这样一个狠角色。
    冯瑧瑧慢条斯理的切着盘子里的小羊排，面无表情的回应姜谨言，“不管你信不信，我真不知道他还有这一手备用计划，我跟他只是在收购星展这件事上是同盟。”
    姜谨言掠过这个敏感话题，“我今天并不是想讨论这个，是想跟瑧瑧姐谈一下星展未来几年的发展，想征求下瑧瑧姐的意见。”
    羊排烤得太熟，肉有点硬，冯瑧瑧皱眉嚼着。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颇有点像她手里的星展股份。
    冯瑧瑧喝了口水勉强咽下去，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说实在的，我对星展本身并没有太长远的打算，我们原计划是稍微经营几年，便拆分公司，耀世拿去他们想要的优质资产，我则用星展来给自己的工作室借壳上市。”
    星展本身的发展并不在冯瑧瑧考量的范围，冯瑧瑧笑着提议，“要不你把我手里股份买回去吧，给你个友情价。”
    姜谨言尴尬，“难道我们不能合作一把吗？你对我和乔旻这么没信心啊？”
    冯瑧瑧笑起来，“我不是对你和乔旻没信心，是对星展没信心，如今的星展，经历如此变动，基本就是个烂摊子，若你们短期内不能做出让股东们信服的成绩，再次被股东抛弃只是迟早。”
    姜谨言又哪里不知道这些，公司经历上一年亏损，高层变动，老的艺人走掉一大批，新的艺人又还没起来，业务都青黄不接。表面上乔氏已经将星展控制，但底下的人心惶惶，暗流奔涌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消除。
    姜谨言坦言：“我会接替李青鹤成为星展的负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