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作品:《一朵娇花

    刑璐看着艾朗的目光从疑惑渐渐变成心酸,她在艾朗开口之前已经脑补了一出虐恋大戏——艾朗当天被带进小黑屋侵犯,重见天日的时候,在门口瘫软在庄临的怀里大哭“我好脏”,那晚下的雨比娴妃黑化的雨还要大,庄临紧紧地抱着他安慰他,像复读机一样不断重复同一句:我不在乎。
    可!是!
    艾朗最后还是知道了真相——那晚在小黑屋里侵犯了他的人,就是庄临啊!
    。
    脑补到这里,刑璐完全能理解艾朗选在圣诞节高调地开分手趴体的心情了。
    “……”
    艾朗没有读心术,自然看不出刑璐脑子里都塞了啥,但至少他从刑璐眼里看到了明晃晃的同情二字。
    艾朗推开冰柜的柜门,玻璃柜门照出艾朗翻白眼的镜像,道:“是不是得拿到我当天下午玩的游戏机再检验出上面有我的指纹你才信?”
    刑璐嘴上说着“我当然信你啦”,眼睛却是躲闪不及,她又说:“我是觉得奇怪,按理说,庄临如果是想玩弄你的感情,借机羞辱你,为什么他现在反过来缠着你不放,而且……你现在对他的态度可以说是给他难堪了吧?”
    刑璐虽然不清楚艾朗这拿的是什么作天作地的人设剧本,但也知道艾朗的目的是想要逼庄临知难而退。
    艾朗推拉柜门的手一顿。
    他一直刻意忽略掉这个微小的可能性:庄临只是想跟他玩玩而已,事到如今为什么却不直接抽身离去,还要忍着他的挑衅和羞辱?庄临要他“早点习惯吧”,所指的“习惯”又是什么?
    刑璐的话像一颗小石子,掉进他心里激起一层涟漪——但这褶皱还不及他眉心的纹路深。
    艾朗故作轻巧地关上柜门,说:“他是直男,懂吗?”
    刑璐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说:“不懂。直男会喜欢跟gay上床?”
    艾朗转身,伸出手摸摸刑璐的脑门,面带慈爱的微笑道:“有没有听说过直男还会互口,口完找不到纸巾嫌麻烦,直接舔一舔吞下去?”
    刑璐嘶了一声,嫌弃地挤着眉眼说:“这是直男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艾朗一笑而过。
    艾朗拿着篮子走到另一边去,刑璐看着他的背影,给他盖了一个章——“知男而退”的人应该是艾朗。“男”是直男的男。
    ·
    刑璐的疑问八卦无果,与庄临相关的话题在邱大头和任小龙两人出现的时候中止了,四人同桌吃饭,邱大头一落座就翻书包,边翻边说:“我刚刚正好拿了快递,喏!艾良月,给你的。”
    艾朗疑惑地接过快递盒。
    一个扁扁的长方形盒子,大小目测比a5的本子小了一点点。
    刑璐凑过来问:“你买了啥东西给他?”
    邱大头说:“前两天不是弄坏了艾朗的手机壳了嘛,我就买了一个。”
    艾朗拆开盒子,拿起尺寸合适的手机壳,明艳艳的大红色衬得他的手指根根如玉般白皙无暇。
    邱大头问:“你最喜欢的大红色,还能简单粗暴地招桃花。”
    艾朗回答:“还行……”
    “单身求带走”五个字在手机壳背面闪得发烫。
    任小龙见艾朗把手机壳往盒子里塞,插嘴道:“直接换上了呗,这个坏了的你还舍不得扔啊?”
    任小龙说者无意,有的人听者有心。
    刑璐眨巴着眼睛,及时地插话转移话题,道:“对了对了,下周二就元旦了,在座都是单身狗,跨年继续约一波?”
    任小龙的注意力果然被刑璐吸引了过去,他痛心疾首,“去年跨年就是和邱大头他们一起过的,这一年光给顾客推荐拦精灵了,明明自己只有指套用的上,好心酸啊。”
    艾朗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壳,接过话题,诧异道:“啊,你平时用罗马大帝都不戴套的吗?这个不推荐直接接触的诶,店里有那个三件套,自用他用性价比很高,店长强推,有备无患。”
    任小龙幽怨地剜了艾朗一眼,用眼神无声地鄙视艾朗的职业病,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情趣网店的客服一样。
    邱大头安慰他,“看开点,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留着何用。”
    任小龙幽幽地转过头来看向他,说:“那如果是像猪蹄子一样大的男人呢?”
    邱大头反应极快,美滋滋道:“我最爱吃猪蹄子了!”
    艾朗接话:“所以‘可食用’这个词应该是拆开来用的,可以吃,又可以用。是这意思,没错吧?”
    任小龙连声道:“dei dei dei!”
    刑璐:“……”
    她的表情一言难尽,尽管饭堂里闹闹哄哄的,她也担心被隔壁桌听了这污言秽语去,恨不得练出千手观音来捂住这三个小姐妹的嘴。
    ·
    吃过午饭,艾朗和刑璐回到大学生活动中心大楼的活动室,曹槐德破罐子破摔和艾朗“决裂”之后,就不再出现在活动室里,艾朗正好眼不见为净,刑璐也不用在曹槐德面前表演见面就滴眼药水的戏码。
    活动室里很是清静,可惜现在天气冷了,躺在逍遥椅上睡觉的想法也泡汤了。
    艾朗趴在桌上,邱大头买的手机壳就搁在桌子的一角,他盯着包装盒发了会呆,在刑璐开口前,抢先道:“我先眯一会儿,如果等会庄临来了,你给我打掩护记得要酷一点。”
    刑璐茫然不解:“哈?”
    艾朗拿了件外套披在自己的身上就直接趴下去睡觉了,留下刑璐一人对着“给别人打掩护时怎么样的行为才算酷”的论文题目茫然无助。
    艾朗趴着自己的胳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睡觉,活动室的门窗都关着,仅留细小的窗缝了透气,室内还算温暖。
    都说春困夏乏秋盹冬眠,但在南方天气,春天有湿黏黏的空气,夏有火辣辣的骄阳,相对来说,秋天和冬天最好睡觉。
    艾朗原本是想放空大脑,避免刑璐八卦,顺便想想再见庄临要怎么为难他,结果没想到趴在桌上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
    半个多小时后,艾朗揉着被自己枕得发麻的手臂,伸了个懒腰,一睁眼就看见刑璐维持不变的姿势坐在他面前对着笔记本电脑。
    艾朗茫然过后,按亮手机屏幕发现没有未接来电,不由得奇怪地问刑璐:“庄临没有来?”
    刑璐写着公众号的推文,闻言耸肩反问:“你这是希望他来呢,还是不希望他来啊?”
    艾朗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坚定道:“他不来烦我最好了。”
    刑璐一边排版图文,一边回答:“除了骗骗刚过来跟我借u盘,就没别人来过这了。”
    第57章
    艾朗睡醒懵了好一会儿, 脑子才从超长待机状态缓过来。首先,他给自己明确定位——他现在在庄临面前的人设是作天作地的拜金婊;其次, 他是一个佛系的拜金主义者,庄临不理他,他乐得自在, 庄临纠缠他, 他明码标价外加浮动时价,收钱收得很愉快, 是庄临单方面在纠缠他;最后, 庄临不来或来, 则决定了他的人设倒或不倒。
    艾朗捋清自己的定位和任务, 重新拾回淡定从容。
    艾朗反思了自己的不足之处:从庄临打来那一通电话到现在, 不过过了一个多小时,庄临可能是被气到了,需要时间平息一下怒气进度条, 这是他的首胜,他应该欢呼才对,着什么急?
    艾朗说服了自己。
    一个多小时过去, 艾朗不急。
    一天跟着过去了, 艾朗不急。
    艾朗甚至做好了庄临夜袭他的公寓的准备, 锁了门之后, 还在门后堆了绊脚的杂物。然而一夜平安无事地过去了, 堆积在门后的杂物最后还是得由他这个戏太多的导演来搬。
    庄临从攻势凶猛到鸣金收兵不过一通电话, 他撤军撤得太突然, 艾朗茫然了一阵便收拾好心情,一边搬着杂物,另一边借着数落庄临来自我肯定——你看,这就是和gay走肾不走心的直男,幸好我还招架得住他的威逼利诱,幸好我没上当。
    今儿周四,他早上没有早课,一早起来做了护肤,吃了早餐才出门。
    南方的冷是湿冷湿冷的,冷空气直往衣领贴着脖颈的缝儿和袖口钻,走在校道前方的一对男女情侣在打情骂俏,女生踮着脚尖把手伸进男生的后衣领,冰冷的指尖如同触电般冻得男生直缩脖子想要摆脱她,女生则是笑得很开心,两人打闹嬉戏,男生仗着身高体壮的优势将女生圈在怀里,用冰凉的手掌贴她的脸颊和脖颈之前不忘先呵一口热气。
    冬天大概是四季之中最适合谈恋爱的季节。
    春天太潮,不适合拥抱;夏天太热,不适合牵手;秋天太干,不适合接吻;冬天则太冷,最适合拥抱接吻滚床单。
    而他则赶在入冬之际分了手,优秀。
    艾朗冷眼看着这一幕,眼神比冷风还刻薄:呵,男人。
    艾朗自我肯定:不成熟的人沉迷恋爱游戏,成熟的人一心只想暴富。思及此,艾朗想到庄临还剩下86万的余额在他这里,若是将爱情明码标价化,则等于他还欠庄临几个小套餐,其中包括6次附带一个轻吻的上床,还有4次没有亲吻、纯挨炮的上床。
    艾朗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给庄临打个电话提醒一下他卡上还有余额,但是转念一想,他办了充值会员卡的超市和面包店从来不会为了他卡上还剩余额就打电话提醒他的呀。
    艾朗的算数和记性都一般般,但在计算超市充值的200元会员卡余额时却绝不含糊。
    许是确信庄临还会回头消费,当刑璐问起艾朗“庄临昨晚有去找你吗?居然没有?你这是成功把他气跑了?”的时候,艾朗摇摇头说:“他这才消停了一天而已,咱们先别高兴得太早啊。”
    这就跟艾朗吃腻了某间面包店里的面包却还会为了刷爆会员卡而单纯去消费是一个道理,就算庄临和他睡腻味了,也舍不得让86万白白打水漂吧?换个角度想想,就算庄临真的和他睡腻味了,那就更舍不得把这86万白白便宜他了啊。
    刑璐举起手虚心请教:“我老实提问哈,庄临消停不消停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高兴啊?我是能沾光还是账户也能跟着多一位数怎么滴?”
    艾朗把她高举的手压了下去。
    但!是!
    ——人生总是充满意外转折。
    就在第四节 课下课铃响之后,艾朗慢吞吞地抱着两本专业书,刚拉开椅子站起身来,就深刻地体会到“芒刺在背”这个四字成语诚不欺我也。
    他谨慎地转过头看向后门口,人潮挤挤的大课室成了背景板,一眼望去就看到庄临站在门口的身影,像是漫画里加粗了轮廓线的主角一样——庄临相貌本就出众,身高本就高挑,让艾朗隐约觉得他不同往日的是他的气质——这大概是艾朗第一次见到庄临的时候,庄临没有对他笑,温柔的,邪气的,甚至是不怒反笑的,通通都没有。
    艾朗不确定这是不是庄临的真实模样,但可以确定的是,庄临不用温柔体贴,不用微笑迎人,也不用温声低语,他就搁那儿一站,女生们频频侧目偷看他。
    艾朗故作镇定地走到后门口,他站在庄临面前,只听庄临简洁地说出两个字:“走吧。”
    ——就像是事先约好的一样。
    艾朗面带疑惑。
    若说庄临出现是在艾朗意料之中,那当艾朗跟着庄临走出教学楼,看到庄临走向一辆车标长了小翅膀的豪车时,他只能借面无表情来掩饰自己的目瞪口呆。
    艾朗刚才的满头疑惑也在庄临打开车门的时候,全都迎刃而解了。很显然,在艾朗的语言攻击之下,庄临已经决定走包养的路线陪他玩到底了。
    刑璐跟在艾朗的身旁,小声说道:“恭喜你,你的嘲讽反向生效,大概以后上下课都有豪车接送了。还有对不起,我刚才课后的话说得太早了,我觉得跟着你应该是能沾上光的。”
    艾朗目光向前,一伸手把他旁边的刑璐推开了,随即他脸上挂上营业ing的标准不露齿微笑,走近豪车旁,抬手搭着打开的车门,他隐喻意味十足地摸着车门冲庄临笑道:“这是你的车呀?”
    他的笑很迷人,他的语气很谄媚,他浑身上下一举一动都透露出拜金婊该有的“见钱腿开”的自觉性。
    庄临眸色微沉,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来,只说了句“上车”就走到驾驶座那一边去。
    艾朗笑脸迎人碰了一鼻子灰,但他也没有尴尬,淡定自若且游刃有余地保持着微笑,在路人或艳羡或好奇的目光中坐进副驾驶座。
    艾朗系好安全带,看着庄临点火启动车子缓慢地滑进拥挤的校道。
    车子的行驶速度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