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节
作品:《山河枕(长嫂为妻)》 然而这一声喜欢太轻太小,谁都听不到,除了她自己。
而千里之外,西宁国中,卫韫已经混进了侍卫之中,在西宁国君不远处,跟随着众人一起踏上神女庙的台阶。
西宁早已是春暖花开,神女庙中桃花纷飞,诵经之声沿路而来,卫韫腰佩长剑,跟着所有人一起躬身叩拜。叩拜到一半时,山下突然闹了起来,整个仪式中断下来,西宁国君皱眉回头:“山下怎的了?”
“有刺客!”
有人惊叫起来,一时之间,人群乱了起来,侍卫们都冲上去护住主子,卫韫扫了一眼周遭,以这个距离,他想要挟持西宁国君是一件太过困难的事,而且哪怕是此时此刻,西宁国君却也极其镇定,一看就不好下手。卫韫临时立刻改了主意,猛地扑向了旁边一个女子。
这女子看上去就十六七岁年纪,方才卫韫跟了一路,几乎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应当是西宁的嫡长公主乌兰。他出手极快,乌兰又就在他边上,方才刺客之事早已让这位少女乱了阵脚,刚一扭头,便被卫韫一把擒住,扣住了脖子。
乌兰惊叫出声,侍卫们纷纷拔剑相向,卫韫低声道:“别动!”
“住手!”
西宁国君同时开口,目光落到卫韫身上,片刻后,西宁国君慢慢道:“大楚平王?”
“哦?”卫韫笑起来:“陛下识得我?”
“你的身手很好。”西宁国君神色平静提醒他,卫韫笑了笑:“陛下,您不见我,我只能这样来见您。”
“我不见你,是因为你想说的事,我不会答应。”
“陛下以为我想来说什么?”
“你们大楚的内战,西宁不会掺和。”
西宁国君面色很淡:“西宁是小国,以大楚国力,不是我们该掺和的事。”
“陛下说得是。”卫韫点点头:“只是可惜,在下并不是来请您帮助的。”
“哦?”
“相反,”卫韫认真道:“在下是来帮您的。”
西宁国君抬了抬眼皮,卫韫温和道:“陛下,在下来只说一句,西宁三年之内,必定亡国。”
听到这话,在场之人都愣了愣,西宁国君面色冷了下去,卫韫放开乌兰,退了一步,恭敬行了个礼道:“冒犯殿下。”
乌兰吓得赶紧退到了西宁国君身边,卫韫抬头笑了笑,朝着西宁国君行了一礼:“话已经带到,在下也就告辞了。”
说完,卫韫果断转身,朝着山下走了下去,没带半分留恋。周边议论纷纷,西宁国君皱着眉头,在卫韫即将走下山门,西宁国君终于出声。
“平王,”他抬手道:“请入宫一叙。”
第163章 终章·三
虽然被卫韫惊扰,但是参拜神女庙这事却还是要继续的。宫人将卫韫领进宫中, 卫韫下山时, 便看见卫秋卫夏还和侍卫们僵持着, 他笑了笑, 同旁人道:“这是我侍从,还望海涵。”
礼官点了点头,众人才放了卫秋卫夏等人,而后所有人被遣回驿馆,只有卫韫跟着礼官进入宫中。
等到下午,西宁国君便领着朝臣回到宫中来,在大殿中宣召了卫韫, 卫韫入殿之后, 恭敬同西宁国君行礼, 周边有若干大臣,应当都是西宁说得上话的人,卫韫扫了一眼,又同这些人见礼。
“方才平王说, 三年之内, 西宁必亡,是什么意思?”
“陛下以为,西宁与陈国,国力相比如何?”
“差不多。”
“非也,”卫韫果断道:“陈国位于西宁大楚相交之处,两边对战多年, 却仍旧能与西宁打个平手,陛下何以认为,陈国与西宁国力相当?”
“你放肆!”
有臣子大喝出声,西宁国君抬起手,平静道:“继续说。”
“陈国贫瘠,却骁勇善战,而西宁富足,但十分保守,多年来与陈国交战,都是以拉锯战为主,如果不是洛州楚家牵制陈国,西宁何以有今日?然而如今,赵玥为鼓动陈国出兵牵制楚临阳,高价收购陈国粮食,一旦陈国缺粮,陛下以为,陈国会做什么?”
“他要开战?”
西宁国君皱眉,卫韫平静道:“陈国少粮,要么与洛州开战抢粮,以战养战,要么就是攻打西宁。然而无论哪一个,都与西宁息息相关。”
“好笑,”有一位大臣站出来,冷笑道:“陈国打洛州,又与我西宁有何关系?”
“诸位还不明白吗?”卫韫笑起来:“陈国本就好战,若他拿下洛州,修生养息之后,西宁何以为敌!唇亡齿寒,诸位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王爷说的这些,朕都想过,”西宁国君神色平淡,目光中带着审视:“可是,朕赌大楚不会将洛州拱手相让。”
“所以,陛下打的是让陈国与大楚狗咬狗的主意?若陛下打的是这个主意,那便死了这条心吧。”
卫韫笑起来:“你以为陈国为何会出兵打洛州?就因为没了粮食?没粮食来抢西宁不可,为何是洛州?那是因为我们大楚天子,许诺了陈国!若打下来,洛州便是陈国的!陛下您大概不太清楚我大楚国君是个怎样的人物,他当年为了谋位,勾结外敌陷害臣子害得七万将士战死沙场,大楚被北狄一路逼至国都,这样一个皇帝,您指望他会为了国家尊严与陈国死扛到底?!”
西宁国君神色动了动,卫韫抬起手来,神色恭敬:“若陛下不做什么,三年之内,西宁危矣!”
在场所有人没说话,似乎正在思考,卫韫直起身来,接着道:“不过,陛下其实也不用做太多的事,我来这里,还有第二件事。”
“什么?”
“与国君借粮。”有了前面铺垫,所有人便明白了卫韫借粮的意图,卫韫继续道:“西宁之所以军队不济,主要是因国内少矿。而我管辖之地白州多矿擅兵,此番我向陛下借粮,将以相等数额的兵器相还。”
“陈国不会允许过境……”
“这就是第二件事。”
卫韫笑起来:“此番我借粮食,主要是为了稳住陈国局势。赵玥高价收购粮食想引起粮荒,我便稳住陈国,同时用粮食换取陈国必要物资,哪怕最后陈国依旧开战,一战之后,也能保证陈国无力回天。届时,若陛下有意,可与洛州夹攻陈国,陈国土地,我大楚分寸不要。”
“那你要什么?”
西宁国君皱起眉来:“你绕了这么大一圈,总不至于什么都不要。”
“马。”
卫韫微笑道:“我要陈国战马十万匹。”
“这就够了?”
“我与陛下打开天窗说亮话,大楚并非好战之国,攻打陈国只为牵制赵玥,解我大楚围困,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借这个粮食。这是陛下天载难逢的机会,失去了这个机会,陛下再想削弱陈国,那恐怕要等下一次,再有一个如赵玥这样疯狂的君主了。”
这话让所有人沉默下来,卫韫静静等候着他们的答案。
好久后,西宁国君开口道:“若我不借你粮,你当如何?”
“不如何,”卫韫平静开口:“那就打下去。生灵涂炭百姓遭殃,打到最后,看谁站到最后。”
“而届时,无论剩下来的是陈国还是我,”卫韫笑了,盯着西宁国君道:“都不会放过西宁。陛下,西宁想置身事外,可您也要看看,这天下已经乱了,谁又能置身事外?”
所有人震惊看着卫韫,西宁国君却是笑了:“你说这样的话,就不怕朕今日就杀了你?”
“杀了卫韫,那陛下是要等着陈国来灭国吗?”
西宁国君面色不动,好久后,他出声道:“好。”
说着,他站起来:“我会借你粮食,但你得答应我。你们大楚,要替朕同陈国打第一战,第一战后,朕会带兵突袭陈国后方,皆时大家通力合作,战后朕取陈国十四城,你可得十万战马、两万牛羊,可否?”
“好。”
卫韫平静道:“事不宜迟,我去点粮。”
西宁国君点头,立刻让户部领着卫韫下去。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必须得快,于是当夜就点出了粮食,由卫韫押送,走卫韫早就让线人铺好的渠道,一路散粮入陈国。
陈国国小,由水路而去,不到一周,粮食便源源不断输入全国。此时赵玥高价收粮,百姓已觉粮食紧缺,卫韫粮食到后,不用钱币,必须以草药交换。
草药、马匹、粮食种子,这些都能交换粮食和金银,尤其是战马更是价高,于是百姓纷纷入山寻药,而喂马的小吏则以肉马换战马,然后换粮换钱。
这些都是在黑市进行,一开始都没惊动朝廷,而底层官员也加入了这样的商贸之中,不曾向上告发。
如此交易盛行半月后,田间早已无人耕种,山中草药却几乎被采摘一空。而这时朝廷大员下田视察,见田间无人,终于问及原由,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立即上报了朝廷。
而卫韫如今同西宁借来的粮食也差不多了,他带人清算着如今的情况,同时听着信鸽传来各地的消息。
“陶先生说情况已经稳住了,但如今民心涣散,白州琼州都需要修生养息,如今可用军队和物资不超过十万。”
“魏郡主那里如今正在研制新药,瘟疫虽然控制,但如今按户籍来看,死亡人数已近二十万。”
“白州昆州两地春耕已经按期进行,请王爷不必忧虑。”
“北狄整兵而来,图索报称有二十万大军,倾国之力,然而沈佑却报,只有十万军队逼近白城。”
“华京之中,赵玥病重,谢尚书领兵强闯宫门,顾学士受陛下之邀入宫护驾,斩杀谢氏于宫门外,如今朝中局势已经由梅妃和顾学士全面控制,朝廷目前已经开始往白州、昆州、华州三州赈灾,并收编青州。”
“还有,”对方顿了顿,卫韫抬起头来,皱起眉头:“还有什么?”
“顾大人说,大夫人胎相不稳,请王爷务必尽快回去,早日入华京,将大夫人带到安全的地方才是。”
听到这话,卫韫面色愣了愣,旁边卫夏有些担心道:“王爷?”
“哦,”卫韫收了神色,垂眸道:“没事,方才沈佑说有多少北狄兵马在白城?”
“十万。”
“还有十万呢?”
话问出来,卫韫猛地睁大了眼,出声道:“快,将地图给我!”
卫夏赶紧将地图给卫韫递了上去,卫韫展开地图,手点在如今赵玥还剩下的城池之上。
这些城池都是赵玥死守的,他的手指一路延展过去:“赵玥既然和苏查形成了交易,这十万兵一定是赵玥藏了起来。他要拿去做什么……”
说着,卫韫顺着赵玥的手指划下去,到顶点时,他沉默下来。
赵玥留着的城池,以华京为转折点,链接了燕州和边境。如果赵玥彻底不要祖宗,不要大楚,将北狄军引了进来,一路占了华京,就可以逆着天守关,同燕州合力一起进攻昆州和白州。
到时候昆州白州将会被三面夹击,最重要的是,有了天守关这样的天险,要攻打北狄,反而要逆着天守关往上打!
赵玥会这么做吗?
将祖宗基业,将大楚的都城,大楚的颜面,就这样交给外敌?!
卫韫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他做得出来。
七万将士的血,大半江山的沦陷都能成为他帝王路上的一步,三州千万百姓生死都能成为他制衡政敌的棋子,不过是将都城送出去,又有什么奇怪?
如果华京送出去了,楚瑜……
想到这里,卫韫猛地抬头,正要张口,就听门“啪”的打开,卫秋大声道:“王爷,宫里传来消息,有臣子将事情报到陈国国君那里去了!”
“收拾东西,立刻出发!”
卫韫提了声音,高声道:“什么都别留下!”
说着,所有人都迅速收拾东西,当夜一把火烧了宅子,便连夜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