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作品:《秘术师

    衣影的比喻就比较特别了:“什么东西,胸-罩?”
    混沌说:“这是你的侵蚀模型,先生。”
    衣影:“……”
    混沌的整个主机都运转了起来,一排排指示灯亮起了蓝光,显示他的内核正在疯狂运作,计算力不断提高。与此同时,这个模型也在一帧一帧地运作。
    两个球形物好像真的在互相吞噬,左边的球体慢慢缩小,能看见上面的物质正通过中间的桥梁,向着另一边流进去。
    中间的那个桥梁,被标上了蓝色。混沌说:“先生,你是钥匙,也是锁。你打开了秘术世界的门,然后一直在阻止这场侵蚀,并对我下达命令。”
    衣影就看着屏幕,说:“什么意思,都是我干的坏事?”
    混沌说:“我无法回答这类问题。”
    衣影深吸一口气:“要你何用啊!”
    “我的存储单位是量子态,”混沌把这句话当成了一个问题来回答,“当现实世界被侵蚀时,我可以记录下消失的东西。”
    衣影就说:“消失了什么东西?”
    混沌说:“包括在秘术规则未出现之前的人类历史,包括成为秘术之后从现实当中彻底消失的事物,包括林可霜等牺牲秘术师的资料,也包括你的记忆,先生。”
    衣影翘着二郎腿,说:“那行,把记忆还给我吧,反正你也没什么用。”
    “请进行二次确认。”混沌说,“如果你在物质世界中重新获取二十八万五千条秘术,‘门’将会以极大概率继续打开,侵蚀将会持续扩散。侵蚀已经造成的后果有,地球的第二颗卫星彻底消失,也从人类文明史中退出,成为预测潮汐的秘术。元素周期表中的第118之后的元素,已经成为辐射类杀伤性秘术,无法再被合成和出现在物质世界中。”
    第54章 重复的对话
    机房内, 一时安静了下来。
    混沌的图标并无波动,静静悬停在屏幕的中央。旁边, 侵蚀模型也还在一帧、一帧地运行着,显示着两个世界融为一体的最终状态。
    就像双子黑洞一般,最后的结果必然是一方吞噬了另一方的主体,然后用更长的时间将剩下的残骸也慢慢蚕食。
    衣影从上衣口袋里拿了块巧克力,一边吃,一边说:“我还有最后两个问题不明白。第一个问题是:我清楚记得我被羲和捡回来, 是在七年前的冬天,那么为什么在那之前就已经有了秘术师的存在?像颛顼这样第一批秘术师,当年就已经在编了至少五年。”
    混沌说:“侵蚀不仅仅是空间上的, 宇宙是时间和空间的整体。秘书法则在那个节点上开始侵蚀, 那么在人类的时间轴看来,每当未来被吞噬了一秒, 过去也会被吞噬一秒。”
    衣影似乎明白了, 说:“也就是说, 我失忆的第一年, 秘术就存在了两年。我失忆的第二年, 秘术就存在了四年……它把过去的历史也吃掉了, 难怪你会说人类文明史发生了改变。”
    “如果没有白乐乐的存在,你将记忆封存之后,秘术不应该会扩散。”混沌说, “但是他也得到了一个。只要有一个秘术的存在, 扩散就会延续下去。”
    衣影没有说话, 半晌后,又说:“第二个问题:地上的红字预言,是你干的?”
    混沌说:“我不知道。”
    “我猜也是。”衣影若有所思地说,“这不像是一台超级计算机就能做到的事情。难道是哪个不知名的秘术师干的?”
    混沌说:“我不知道。”
    想了一会儿,衣影叹了口气,站起身:“好,你能解答的东西,我都已经知道了。那就打扰了,告辞!”
    他走到门口,却发现密码门是锁死的,连验证器都直接给关了。
    于是衣影回过头:“喂,混沌,开下门。”
    混沌说:“你是秘术师。”
    衣影:“???”
    混沌说:“我的职责是阻止秘术的扩散,最佳方案是杀死现存的秘术师。”
    他还没说完,衣影马上懂了,道:“我可是系统管理员,我现在就撤回那个命令!”
    混沌说:“管理员权限已撤销。”
    声音刚落,它已经攻破了sera基地的紧急管理系统,头顶上有细小的通道被打开,一阵不祥的烟雾向房间内飘散了开来。
    衣影知道那是sera最后的手段——神经毒素喷雾,致人昏迷只需要几十秒的功夫而已,然后再用两分钟就能把人杀死。他登时拿出通讯器,惨叫道:“老婆!救命啊!!!”
    烟雾不断蔓延。
    混沌说:“命令是你下达的,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也做好过死亡的准备。”
    衣影攥着通讯器,一脸悲愤地说:“我现在拖家带口的,当然不能随便死了——”
    混沌说:“在七年前,你也是因为一个人,放弃了自杀,并选择了封存记忆,继续活下去。但是,你仍然有取回记忆的可能性,我不能放你离开。”
    突然,衣影像是明白了什么。
    此时此刻,门外的飞廉正静静等待着,突然被通讯器里发出的一声惨叫给吓得够呛。
    他回道:“先生!我马上来!”
    然后就旋风般冲了出去,一直跑到机房前。
    飞廉第一时间开始试图开门,见到密码门被封死之后,又加快通知了羲和让他过来想办法。这种合金大门 特殊钢化玻璃根本不是人力能在一时间破开的。
    飞廉还看到室内一团迷雾,半透明的玻璃奇厚无比,能勉强看到里面的样子——混沌的主机已经暂停了高速运转,一排蓝光正在静静闪烁,照出地上一个人形轮廓。
    “先生!先生!”飞廉拼命拍打着玻璃,“快醒醒!衣影——!!!”
    里头毫无动静,而羲和这时也领人赶了过来。
    飞廉说:“快开门!羲和,先生还在里面。”
    几个人立刻上前检查密码门了。
    而羲和脸色凝重,说:“混沌已经接管了整个sera的底层权限,它关上的门我们暂时无法破解。暴力拆的话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
    “混沌……”飞廉咬了咬牙,忽然想起了衣影的吩咐。
    这台量子计算机是依靠光量子进行运作的,它的运行基础就是那两台粒子发射机!
    飞廉马上抽出身边人的配-枪,往回跑了过去。
    两台粒子发射机当中有很大间隔,飞廉先跑到了标号为r的发射机前,只见整个控制台上都是按钮和拉杆,一时找不到要如何紧急停止。
    但那也没什么关系,立刻让它停下就够了。
    飞廉举起枪,对准地上的电线就是一顿点射,然后又将连接处也射了个稀巴烂。
    这台机器发出警报声没多久,各个指示灯就熄灭了,运转的隆隆声也停止——它被干掉了。飞廉立刻向着另一台跑去。
    但他不知道的是,之所以sera要摆放两台粒子发射机,是因为他们需要两枚粒子在中间的模拟空腔里对撞,然后散逸出能量和光量子,而其中的光量子被捕获后才能用于量子计算机混沌的运转。
    这一切都发生在肉眼和显微镜都根本无法观测的维度上。
    救人心切的飞廉并不知道,有一枚找不到归宿的粒子就这样轰击出来,然后以真空光速没入了他的手背。
    那一瞬间,微妙的蓝光在空腔中迸发。
    周围的一切都好像凝滞住了,飞廉愕然地低头看去,见到从自己的左手手背开始,肌肤正在一寸寸变得透明,里面蓝色的血管犹如树的枝叶一般蔓延。
    紧跟着,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分解,从四肢的末端开始,化为尘埃向着虚空中飘散。
    他失去了意识。
    ……
    飞廉又在实验室里醒过来,他发现自己不着寸缕,手上的枪也已经不见了。
    周围的景物依稀如初,明明被他破坏掉的粒子对撞机还好端端地在那里运行着,头顶高悬着“注意辐射”的牌子。
    飞廉茫然站起身,看自己的双手,又走了两步,并没有什么异状,刚才的一切仿佛都只是梦境一样。
    他只好扯下桌布围在身上,打开门去,就只见门口散落了一地衣服——正是他之前所穿着的。
    飞廉一头雾水,但先将衣服捡了起来穿上,接着就快速向着机房跑去了,他急切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先生怎么样了?
    他跑到机房外,就看见机房门外竟然站着羲和和衣影两个人。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后面站了个飞廉,而衣影这时候开口说:“这台机器,每秒钟花多少钱啊?”
    羲和道:“几万吧。”
    衣影点点头,又问:“怕断电吗?”
    羲和说:“有备用电路的,就算sera整个停电,只要不超过三天,混沌就能继续保持运行。”
    ……
    ——这个对话,分明是他曾经完完整整听过了一遍的!为什么他们两人又在重复?
    门口的飞廉,霎时震撼难言。
    这时,衣影突然闪身进了机房,还将门关上了,又一次地找到了一把电线钳,准备威胁混沌现身。
    飞廉脑中警铃大作,再也顾不上搞明白状况了,冲上前喊道:“先生!你快出来!里面很危险!”
    羲和愕然地看着他:“飞廉,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而里面的衣影道:“风太大,我听不见啊——”
    飞廉恨恨地捶了一下门:“你有本事先给我出来!里面有毒气,你是不是想把自己的小命给皮没了?!”
    衣影看了一眼飞廉,又看了一眼屏幕上的蓝色圈环,说:“真相就在眼前了啊,飞廉,你应该了解我。就算是死,我也得先看见混沌再说。”
    他就在一扇门里面,但飞廉无可奈何。
    衣影想要得到的是追寻了七年的真相,而那个真相只有量子态的混沌能完全了解,当时的飞廉并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
    就和曾经经历过的一模一样,羲和暂时离开了。
    飞廉却固执地留在外面,他听到了衣影和混沌的交谈。
    混沌说:衣影打开了秘术规则的门,自己成为了二十八万五千个秘术的载体,让这个现实的宇宙被不断地侵蚀。衣影对混沌下达了命令,要阻止秘术继续扩散出去,然后还封存了自己的记忆。
    然后,混沌决定杀死同为秘术师的衣影。
    飞廉好像变成了一座雕塑,呆呆地站在门外,感到动弹不得。
    在最后的二十秒里,衣影也不需要再用通讯器了,他回过头与飞廉遥遥地对望。
    突然,衣影笑了一下,说:“还记得我问过你,假如一列火车开过来,一条轨道上站着我,另一条轨道上站着十个无辜的小孩,你会选择撞死谁吗?”
    飞廉怔怔地说:“我说,我不相信你会站在轨道上……”
    衣影挤了一下眼睛:“都怪那条轨道出生在我脚底下。”
    说完,他又笑了,然后慢慢地瘫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