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5节

作品:《黑凰后

    下一刻,他擦干眼泪,匆匆往外走。
    ……
    街道上。
    稀少的一个人,如同街道上的鬼一般,心惊肉跳,像是行走在去鬼门关的路上的孤魂野鬼。
    不仅仅手脚发抖发软,连心里灵魂都是在胆怯的颤抖。
    可是接着就有三五人。
    颤抖的轻微了一些。
    心稍微不那么冷,甚至有点点暖起来。
    接着三五人变成七八人,九十人,十二三……
    到处都关着门,但是街道上却莫名的多了人。
    越来越多。
    越来越多,就形成了小小的队伍。
    小队伍又渐渐的壮大。
    越来越大。
    他们没有说笑,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朝前。
    鬼门关前,大概没有人有聊天的欲望。
    生怕一开口就想往回跑。
    生怕一开口就会落泪,落了气势。
    队伍走的不快,但是也不慢。
    尤其是听到一声一声的爆炸声的时候,中间甚至有人惊吓的摔倒。
    然后身边有人扶起他,继续朝前走。
    刚开始这队伍里,只有青壮年,接着慢慢有了老人,有了女人,有了孩子。
    是孩子。
    那个走在队伍中,只是到别人胳膊肘高度的孩童。
    他原本是个家境殷实人家的孩子,看他身上破烂的袍子可以发现,那袍子虽然破,但是料子是很好的,料子上的花也是精工细作的。
    可是忽然有一天,他父亲就犯事被抓了,再没有回来,他娘亲去找,也没有回来。
    他正好不在家,等他回家,家也被占了,被推了,说是二皇子要征用。
    他没有家了,没有父母爹娘,成了一个流浪儿。
    他担惊受怕,父母的消失让他悲伤恐惧。
    可是流浪儿也经常会消失。
    他在流浪儿当中认识了新朋友很义气,然后那朋友消失了。
    他害怕,怕的要死。
    可是看到人群的时候,他跑出来了,走到人群当中。
    他想,若是这样死了,总是光明正大的死,不算消失。
    接着孩童也越发的多了。
    甚至很快都占了人群的三分之一。
    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流浪儿,跟洞里的老鼠一般。
    若是以前,这些孩子出来,会被大人赶回去。
    可是这一次,没有人赶他们。
    没有人谈保护弱小,尊老爱幼的话。
    因为大概,此时此刻,他们都是弱小。
    成年人不比孩童厉害,也不比老人厉害。
    他们能做的只是先死而已。
    队伍越来越壮大。
    也终于走到了二皇子跟前。
    在宽敞的街道上。
    静静的对峙着。
    二皇子玩味的看着人群,眉头微微皱着。
    人群中居然没有他想见的人。
    如果没有他想见的人,那他在这里等什么?
    忽然就有点生气。
    觉得自己浪费了时间。
    此刻,城外的响声,忽然异常的大声。
    大声到街道两边的屋檐似乎都在摇晃。
    一个老屋上的瓦片,颤抖着摇晃了许久,终于离开了它原来的位置。
    “哐当”一声从屋檐上落下。
    砸到了地上。
    碎成了好几片。
    这老瓦片就如同一个信号一般。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冲啊!”
    然后人群就朝前冲。
    前面的人冲着跑上去。
    面前就是大帝之国二皇子,是火鬼,是杀死他们亲人的刽子手。
    冲在最前面的人,这一刻心中没有了恐惧。
    身后的人也跟着冲上去。
    再之后的……
    然后,箭雨,密密麻麻的箭雨如同真的春日的雨水一般。
    斜斜的,交叉着,出现了。
    那群人像是箭靶子草垛子。
    二皇子冷漠的看着这个场景,嘴里咬着一片皇宫里随处可摘的叶子。
    酸涩又苦。
    面前的尸体越来越多。
    甚至成了路障堆了起来……
    城外。
    有人打开了城门。
    在大多数人关紧门窗的时候,还有一部分人从门窗出来了,他们一部分人走到二皇子面前去送死。
    一部分人来到了城门。
    他们知道自己做什么。
    同样是送死。
    但是死的都很有价值。
    他们想,他们死后,地府会让他们投胎一个好地方的,下辈子,还能做人吧。
    申城震动的如同地震一般。
    无数的炸药密密麻麻的同时响起来。
    那意味着死去很多很多人。
    在烟雾中,在血花飞溅中。
    城门开了。
    神佑带着大军往前冲。
    没有侥幸,没有迟疑。
    鲜血铺的路,有点黏稠。
    马蹄踩在上面,大概会觉得有点滑。
    穿着龙袍战甲的神佑,回到了她的出生地。
    “天神保佑……”
    “神佑……”
    “神佑……”
    震天的喊声,从大军嘴里发出来。
    城墙两边,被压在一块大石头下,已经看不到自己下半身的曹九,在浓烟中,也看不到人。
    他双目紧闭着,跟着喊了一句:“神佑……”
    再也没有声息。
    黑压压的砖块泥土中,有一张渐渐凝固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