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作品:《上神归来不负卿

    多年以来,云兮将老师藏于家中暗道,一刻都没有放弃有朝一日平反的念头,云兮前些日子已经联络了当年的许多旧部,一些同窗也已在朝为官,说话有着一定分量,因此先要联合这些人奏请圣上同意重审当年的谋逆案,通过完整的证据链为老师平反,同时将当初诬陷老师的幕后黑手叶太师给端到台面上来。
    翻案这个事求个一击必中,此时翻案其实有些仓促,然而情势所迫,叶太师已经掌握了许多信息,倘若再不出击必会再生出许多难以预料的局面来,因此不得已他们现在就要全面出击。
    另一方面,秦青自告奋勇去墨叶山庄营救云兮,两件事齐头并进,争取将局势争取到自己的手上来。秦萧然不放心,半试探半疑虑地问:“你见过云将军么?你只身前去会不会风险太大?”
    秦青没说话,闷着头擦拭仙剑,仙剑剑身寒光一片,让秦萧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魏参政在一旁看着,安慰秦萧然道:“你放心,之前她已经去过临安城,暗地里帮云兮解决了一些麻烦,我信得过她。”
    秦萧然吃惊道:“老师您现在这么容易相信人?”
    老头儿闷声咳了两声,刚要答话,锦绣端着小龙人的洗澡水往屋外一倒,接话说:“那是,让你家老师相信人只要抓住他的胃就行了。”
    秦青是去救人,心急火燎,没有什么多余的行李要带,见分好工后提着仙剑就要出发。身后落离“吧嗒吧嗒”跟上来:“这次你不能丢下我。”
    秦青刚要说话,落离又眼巴巴地说:“我不要天天去斗那些不开化的爬行动物了,再说那个纨绔来了,纨绔是有手下的,足够保护小老头儿了,我不管,我要跟你走。”它干脆躺倒身子,四只爪子在空中乱划,撒泼一样,“我不管我不管,你就要跟你走。”
    秦青蹲在它身边哀叹一声:“老人家,你今天多大了,还和我撒娇?好吧,你要是一定要来,就慢慢爬,什么时候追上我了再说。”
    秦青走后,秦萧然怀着一肚子疑虑去到小龙人的房间,在秦青没有带走的一堆行装中翻了翻,一个孔雀石手串掉落出来。
    秦萧然双眼发亮,他举着手串笑道:“小蘑菇!我就
    知道是小蘑菇!我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她是!”他开心了片刻后突然苦下脸来,默默言语道,“小蘑菇出门都不戴着我送她的手串么…”
    第160章 墨叶山庄
    秦青一路疾行,来到了墨叶山庄之外。这座山庄初初看去与其他山庄无异,外人只道这里住着的是名退隐的商人,但是见过山庄庄主的人寥寥,能进入山庄的人除了本来的仆从外,便只有邀请到山庄的客人。
    秦青围着山庄绕了一圈,发现绕到一半便进了深山,深山之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有人看守,看守的人俱都是真盔实甲的兵士,由此可见住在山庄内的人一定不是个一般的人。
    秦青摸不清山庄的情况,前门显然不能硬闯,尝试着从后山潜入山庄却屡屡失败,她一筹莫展。无计可施的秦青只得退到离山庄最近的一个村落,打算先细细打听一番再作打算。
    秦青借住的是小门小户的人家,家里只得两个老人和一名年方十七岁的未嫁女子,名唤芸娘。秦青叩开门时,屋内三人似乎正在谈论着什么不太愉快的事情,不断地唉声叹气。
    秦青有些不好意思,便多掏了些银钱递过去,道是自己要叨扰几日。老妇人接过银钱的时候又叹了口气,似自言自语道:“有再多的钱有什么用,一家人却不能团聚在一起。”话未说完,先抹了一把眼泪,与此同时,里屋也传来芸娘嘤嘤的哭声。
    秦青小心翼翼地探问:“你们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事?说给我听听,说不定我能帮忙呢?”
    老妇摇着头,眼泪又流出来:“姑娘你是外地来的吧,你有所不知,我们村旁边的山上建了座墨叶山庄,这山庄的主人是个来头很大的人,据说朝廷的大官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墨叶山庄么?”秦青将耳朵竖起来,“怎么山庄的日常与村民们还有关?”
    “可不是?”老妇走进里屋,将自己的女儿芸娘搂在怀里,“山庄隔个年把就要到附近的村子里雇些男丁或者女孩儿过去,明日又要来要人,芸娘也在名册之内,说是去做山庄的仆从,给的报酬倒是丰厚,但是从来不让他们回家,也不让家人去看望,说到底,去到那里就再也见不到面了。而且,我们也从来没有见过以前去到山庄的人回来过,就像从此消失一样。”老妇抚了抚芸娘的头发,眼中闪现一丝恐惧,“他们说,山庄里藏了吃人的魔鬼,专门吃这些孩子的脑子…”
    秦青浑身抖了抖,抖完以后突然意识到这其实是自己的一个机会,便道:“所以你们不想去山庄是么?”
    “当然不想去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老妇说完又开始抹眼泪,“以前也有人硬扛着不去,可是没过多久一家人就不见了,都说是惹了魔鬼生气,将他们抓走吃掉了。”
    一旁的芸娘继续嘤嘤地哭,绝望道:“娘您就早睡吧,明日我还是跟他们去了
    ,一有工钱就给你们寄回来,你们有这些钱,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些。”
    门外芸娘的爹不知打翻了什么,“哐当”一声,言语中极度忍耐:“没有你在家,后半辈子还能怎么好过?!”
    秦青看看他们,压低声音道:“要不然明日我替芸娘去?”
    几个人都愣了:“姑娘,那山庄工钱虽然多,但是进去可就出不来了,我们知道你是个好心人,但是这事儿可不能害你啊!”
    秦青立刻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正了正神色开始胡说八道:“实不相瞒,我其实是个伏魔人,我老早就觉得这墨叶山庄不是那么简单,山庄上空常年缭绕着黑气,我估摸着里面的确有你们所说的魔鬼,因此明日正好让我替芸娘进去,我也好探查一番。”
    “是这样?”老妇和芸娘抬起头来,眼里是期期的光芒,“可是,山庄里危险重重,万一…”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要能进去,我定能将山庄翻了个底朝天!”秦青小拳头一握,一派正气。
    老妇一家人感激涕零,作势就要跪倒:“芸娘全家多谢恩人,恩人来多吃点,恩人可还缺点什么我们去准备…”
    闹闹腾腾一个晚上,见芸娘自家已经入睡,秦青悄悄出了门,明日需要混进山庄,这仙剑自然是带不进去的,她得到附近山上寻个地方将剑安全藏起来,顺便再
    探一探从山庄出来后逃跑的路线。
    紧靠着墨叶山庄所在的墨山旁有一座规模类似的山,此刻夜深,更显得黑黢黢阴森森。山中无路,鲜有人至,秦青觉得这是个藏剑的好场所,没有多久她便在半山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秦青将剑藏于洞内,又用杂草将洞口掩盖好后转身离开。刚刚走出几步,便听见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刺溜溜”的响声,秦青定睛看去,黑暗中看不真切,似乎是只半大狐狸又似乎是只山鼬,秦青并未太过在意,盯了片刻后便匆匆下了山。
    第二天一早,为了避免意外,秦青嘱咐芸娘一家在自己进入山庄后就悄悄离开村子到外地安家落户,嘱咐完毕,秦青便换上芸娘平日里的衣服,取了芸娘的名牌在屋内等待山庄的人上门。
    等了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房门便被叩响,山庄来人只略略看了看秦青的名牌,便毫不怀疑地将她带离。随着一行人,秦青靠近了山庄大门,大门之处只有两人守着,然而不远处的树丛中却隐着许多私兵,不仔细瞧还不大瞧的出来。
    进到庄内,秦青作为新进人员统一被安排在外边的一排厢房,各人安置好行李后便集合在院中,一名年过中年的妇人正神色冷峻地等着她们。
    妇人见众人到齐,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围着十几号人转了一圈又一圈,转了半晌后突然抽出一根柳条打在其中一名小厮腿上,小厮吃痛,“哎哟”一声跪倒在地。
    “我在旁边走,就你的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在这个山庄里,少看少问多做事最重要,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别说工钱拿不到,小命能不能保的住我也不知道!”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有个姑娘大约是胆小,怯怯问道:“我能不在这里做了么?我不要工钱了…”
    “可以。”妇人突然笑起来,笑意在那张阴寒脸孔上绽开,透着森然的意味,她回头招过两个私兵,指了指方才问话的姑娘道,“她说不想在这里做了,你们把她带下去吧。”
    姑娘有些莫名,大约是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可以离开,面上露出一点笑容,对着妇人道了句:“多谢,您真是个好人。”
    私兵架着姑娘向山庄门外走去,没有多久,便从姑娘消失的方向传来一声凄厉叫声,秦青耳朵尖,听到的时候浑身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妇人看了眼秦青,走上前来:“你哆嗦干什么?听到了什么吗?”
    秦青镇定了一下心绪,道:“什么都没听到。”抬眼看了一眼妇人,又道,“啊,您头上的珠翠真漂亮,特别衬皮肤白。”
    妇人“哼”了一声,将眼神从秦青身上移开:“好了,在这里拍我的马屁一点用都没有,你们只管做好交待给你们的事即可。我叫红姨,你们有什么事就来问我,不要随便和山庄其他地方的人搭话。”
    又一个圆头圆脑姑娘探头出来:“红姨,我有一个问题,是不是进了这里就再不能出去见我爹娘了?可是我要是想见我爹娘怎么办?”
    妇人貌似好心的摸了摸她的头:“谁说见不到的,死了就能见到了。”
    新进的这些人大多分在山庄前院负责洒扫,接触不到山庄的主人,甚至连伺候主人的人都难见到一次。
    秦青她,有些一筹莫展。
    圆头圆脑的姑娘姓包,再加上平日里尤其喜欢吃包子,便被唤作了小包子。小包子的铺位就在秦青的旁边,入睡前小包子委屈地往秦青身边凑了凑:“芸娘,你说我们是不是真的出不去了?”见秦青不答话,又叹了口气道,“要不是我家里太穷了我也不会来这里,我还有个弟弟,年纪还小,若是我不出来做工,恐怕一家人都要饿死。”
    秦青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但是这边可以有很多包子吃,活也不是很多,是不?”
    小包子开心起来:“你说的对,这里别的不说,但是吃食是一等一的好。”
    小包子一边回忆着饭桌上的美味,一边渐渐沉入梦乡。
    又静静等了一会儿,见屋内其他人也悉数进入梦乡,秦青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
    这间屋子的门口有人把手,从正门出去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屋内没有普通的窗
    户,只有靠屋顶的地方有个窄小气窗,从气窗口漏下静谧月光,在地上撒上了一层细雪。秦青站在窗下比划了下,决定从这里溜出房间。
    云兮这些日子吃的都很少,送来的每顿饭里都被下了药,他只能控制住自己的进食,使得内力不至于全部消失。存着内力的好处便是他可以在夜深人静时溜出看守的房中,在山庄各处打探一番。
    这日,云兮照例只吃了两勺米饭,剩余的饭菜原封不动地放在门口。须臾,有人开门来收剩饭,白色裙边在门前流连,裙裾上点缀的蓝色羽毛似曾相识。
    “表哥——”她道,声音里有浓浓的想念和委屈,湿润得几乎要拧出水来,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你还好么?”
    盘腿坐在蒲垫上的云兮抬起头,神态依然平静无波:“我很好,诏兰小姐。”
    第161章 查探
    诏兰走上几步,又犹豫地后退了两步,最终坐在距离云兮不远不近的地方。
    “表哥一定要和诏兰如此生分么?”她双眼含泪,强忍着不去哽咽,“的确,诏兰确是太师派去临安的,但是诏兰从没有想过要做对不住表哥的事。”
    云兮闭着眼,似听见又似没有听见,半晌开口应了句:“唔,知道了。”
    诏兰眼中徘徊的泪一不小心掉落下来,在几案上碎裂开来,如剔透的心意被忽略,她终究是有些恼,袖中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云兮突然开了口:“诏兰小姐不是来做说客的么?怎么还没有进正题?我如今已经有些困了。”
    诏兰愣了愣:“诏兰其实只是不想看见表哥再这样受苦下去,你为何不肯和太师大人合作呢?对表哥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云兮淡然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太师不是一类人,也成不了一类人,所以合作什么的还是免了吧。”
    诏兰沉默了半晌,终于深深叹了口气,她不再多话,起身正预备离去时看见重又闭上眼端坐的云兮,她禁不住靠近,禁不住伸手探上他的俊美脸颊。云兮却在这时咳了一声,他睁开眼看着诏兰,一字一句认真道:“诏兰小姐请自重。”
    房门在身后关闭,在深夜里发出突兀的声响。京城不同临安,云兮深陷囹圄,她以为她适时的关心可以让他回心转意,不料他的心从来没有在她身上过,过去没有现在依然没有,他对她,是滴水不漏的拒绝,是永远的拒绝。
    这一晚,诏兰乱梦不断,梦里似乎是很遥远陌生的地方,身畔的人都唤自己一声仙使。她独自徘徊在一座恢宏宫殿外,手里紧紧攥着一封信。殿门打开,白衣男子风华绝代,他匆匆地经过,甚至没有朝自己看上一眼。是云兮,诏兰喜不自禁,朝着男子奔跑过去。
    “殿下。”她这样唤他。
    云兮回转身,莫名地望着她:“我们认识么?”
    “是我,我是诏兰啊!”她着急地指着自己的鼻尖,“殿下不记得我了么?”说话间已将手中的信笺递了过去。
    云兮皱了皱眉,并没有伸手去接:“厨房引火的信纸已经够了,暂时不需要。”
    诏兰有些急,正要再说什么,云兮却越过她看向她的后方,脸上绽开最开心的笑容,声音里甚至带了些雀跃的意味:“青儿你来了!我等你好久。”
    诏兰回头看去,一名青衣女子带着活泼明亮的笑容向云兮跑来,他高兴地拉住她的手,道:“走,海棠花开的正好,我们看花去。”
    那个女子的脸诏兰认得,是藏在面纱背后的脸,是黎姑。诏兰惊出一身冷汗,醒了。
    秦青从气窗出口爬上房顶后,并没有进一步行动。院中三步一岗两步一哨,巡逻的私兵日夜轮班,从前院到后院必然要经过无数关卡,躲过无数巡查,这个险不太好冒。
    秦青观察了许久,终于大致了解了眼前这一方小小前院的情况,她左躲右闪,借助回廊假山和低矮植物,好不容易向前进了些许一段路程,正好停在了厨房的门外。
    厨房内还亮着灯,有仆从在里面说话。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关着的那个什么人今日又只
    吃了两小口饭菜,真是浪费,这么好的菜,我们平日里也就只能看看,他居然连筷子都懒得动一下。”
    另一个人叹道:“可不是,人家是将军,整天锦衣玉食的,这些菜估计都吃腻了。”
    前一个人低声道:“反正倒掉也是浪费,要不咱俩分着吃了?”
    有筷子被打落在地的声音,另一个人也压低了声音:“你疯了,别说这不合规矩,还有啊,送给将军的饭菜里听说加了软筋散,吃了以后会消耗内力的。”
    第一人抽了口凉气:“所以将军才不肯多吃的?但是所谓的内力不是练武之人才有的么?我们吃了应该没事吧?”
    “行了吧你,你就那么饿么?还是别想着这些事了,快帮我干活!”
    二人说话的声音渐渐淡去,站在门外的秦青气不打一处来。软骨散,他们居然给云兮吃了软骨散,难怪他这么多日都被困在此处不得而出,敢情是遭了算计。秦青正气愤间,一只油光水滑的黑猫踱了过来,见到秦青先是一愣,随即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龇牙咧嘴对着秦青叫唤。
    秦青在心里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果然,龙虎相争,猫和蛇永远都是互相看不顺眼。她唯恐被房内的人发现异常,向树丛中隐了隐。黑猫却不放过她,继续扯着嗓子对她叫唤。
    屋内的人终于有了点惊动。其中一人不耐烦道:“是不是还是那只野猫?天天晚上都来烦,我看宰了算了。”
    另一人细细听了会儿:“我怎么觉得它今晚叫得有点不寻常,别不是外面有什么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