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作品:《他们都说朕是傀儡》 过了不知道多久,苍临才缓缓地开口:“此次前去西南虽然是在我预料之外,并没有准备,但仔细想想,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依着都城现在的局势,从太子与楚王的斗争之中想要占得什么便宜实在是困难,并且少有动作就有可能暴露自己,引起他们的注意。而远去西南,他们二人的眼线无法注意到,我将会有更多的机会来培养自己的势力,更重要的是,如果我能战胜陈原,收复西南,立下军功,那么将来夺嫡之时,我将会又多上几分很重要的筹码。”
伏玉点了点头:“那个孙乾和武英,你先前有过接触吗?”
苍临摇了摇头:“接触的并不多。他们两个一直是我那个父皇的心腹,多年前就跟着他在西北征战,对他忠心耿耿。像现在太子与楚王斗成这副样子,朝中不管是文臣武将都各自站队,却唯有他们两个没有被任何一方拉拢。”
伏玉微微皱了皱眉:“只是不知道没有被拉拢是因为他们对贺鸿仪足够忠心,还是因为他们二人心思够深,也足够耐心,在局势还不明朗之前故意按兵不动。”
苍临点了点头:“等到了西南,与这二人接触之后,再做打算吧。”
伏玉点头,晃了晃脑袋,思绪飘散了一会,忍不住感慨道:“西南……陈原躲去西南已有两三年,不知道那边局势如何,更不知道姑母他们母女现在怎么样。”
苍临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等到了西南之后,我会让景逸他们去打听一下她们母女的消息。不过陈原那个人虽然狠厉,但他对长公主倒也算是情深,在西南虽然不比在都城,但也应该还不错。”
伏玉摩挲着自己的手指,犹豫道:“如若要拿下西南,是一定要除掉陈原的,这么说起来,倒也幸好是你去收复西南,这样,姑母她们母女二人,也好歹能落下一个善终。”
苍临应了一声,安慰道:“放心吧,当年长公主待你好歹也算真心,她们母女也是你在这世上仅存的亲人了。我虽然厌恶陈原,但陈原做下的那些事情与她们母女却没有任何关系,我一定会善待她们母女。”
伏玉嘴角露出一点笑容:“我知道。”
第八十七章
大周征和二年春, 以晋王贺苍临为行军元帅, 率大军十万, 赶赴西南。征和帝贺鸿仪是行伍出身,最是擅长行军作战,但这确实晋王贺苍临第一次率军出征, 便为行军元帅,也因此,贺鸿仪专门派了两个跟随自己多年的孙乾与武英两位将军为行军总管, 辅佐晋王, 旨在对西南志在必得。
出征之日,贺鸿仪亲自来到城外, 为大军践行。
苍临骑在马上,身穿一件明光铠, 骑在一匹毛色黝黑的高头大马之上,手中端着酒碗, 对着城墙之上的贺鸿仪举了起来,另一只手掉转马头,看向站向自己面前的数万大军, 高声道:“不破西南誓不归还!”话落, 仰头喝光了酒碗之中的酒,将酒碗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三军将士也纷纷举起酒碗,喝光了自己的酒,酒碗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将士们提声高呼的声音响彻云霄。苍临回过头, 朝着贺鸿仪拱手,贺鸿仪在城墙之上微微点了点头,苍临转过头来,朝着大军挥了挥手:“出发!”
三军将士齐声应和,前军先动,后军跟上,踏上了官道,朝着遥远地西南浩荡而去。
这对于苍临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对一直骑着马跟在他身后的伏玉来说,也是一件十分新鲜的事情。刚刚他一直一身普通士兵打扮藏在大军之中,而在他身边,同样换了一身衣服的景逸与景峰一直不动声色地保护着他。直到大军踏上了官道,他才出现在苍临身后。
行军打仗不比往日出行,要整日骑在马上赶路,路途遥远,很是艰苦,苍临虽然也是第一次出征,他毕竟习武多年,身强体壮,相对比起来,伏玉却稍显身子瘦弱,却整日跟随着大军的进度,看起来也没有丝毫的不适。
因为从都城到西南路途遥远,大军每日晨起出发,黄昏扎营。苍临虽然是第一次行军,但军中毕竟有两位将军坐镇,所以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所有人各司其职。也正是如此,没有人注意到,在扎营之后,有一个小兵跟着主帅进入了他的营帐。
苍临在人前板着的脸在进入营帐之后就缓了下来,他伸手抓住了伏玉的手,拉着他在床榻前坐了下来:“今天赶了一整日的路,累的很了吧?”
伏玉晃了晃头,唇边漾着浅笑,他拉着苍临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将头靠在他肩上:“不用将我想的那么羸弱,我毕竟是骑着马,还有那么多的人是在步行赶路不是吗?”
尽管伏玉如此说,但是苍临看着他眼底的疲累还是有些心疼,他将伏玉的手握住:“这才只是第一日,依着大军的速度,赶到西南只怕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我怕时间久了,你的身体吃不消。”
“只要你在,我就吃得消。”伏玉说着,就打了个呵欠,干脆歪过身子倒在了苍临腿上,“我先睡一会,待会晚饭的时候叫我。”说完就慢慢合上了眼睛,没过多久就进入了梦乡,大概是累的紧了,还打起了小呼噜,睡得格外的香甜。
苍临低下头,在伏玉额头上落下一个格外疼惜的亲吻,顺手从床上扯过被子盖在他身上。还没等伏玉睡了多久,帐外便传来了脚步声,苍临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将伏玉扶到枕上躺好,又掖好了被角,才绕过屏风走到书案前,刚坐下帐门便被人推开,孙乾与武英二人便走了进来。
苍临当即起身,面上浮现出一点浅笑:“二位将军这个时候过来可是又事要商谈?”
孙乾目光在苍临面上停留了一会,大咧咧地坐了下来:“我跟老武两个人是粗人,跟着当今圣上行军打仗多年,也不懂什么礼数,殿下也别见怪。我们是因为先前也没跟殿下接触过,今日得闲便过来与殿下一齐研究一下西南那边的情况,看看殿下可有什么见解。总不能等要到了西南,碰见了敌军,还不知道这仗要怎么打,是吧?”
苍临勾了一下唇:“孙将军说的是。”他转向仍旧抱着手臂站在帐门前,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却也目不转睛地打量自己的武英,“孙将军也请坐。既然到了军中,一切就按军中规矩来办,哪有什么尊卑之分,我也不是什么殿下。行军打仗我是第一次,虽然父皇以我为行军元帅,但我清楚此次出征是要仰仗两位将军的。”
孙乾抬眼朝着武英看去,武英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回到苍临身上:“元帅这么说就客气了,我们二人也不过是仗着年岁老一点,打过的仗多一点。元帅虽然年纪尚浅,但毕竟是陛下的亲子,虎父无犬子,想来等到了疆场之上,几经历练,殿下也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这一来一回之间,苍临已经看得出来孙乾与武英二人的脾气秉性,孙乾更为直接,而这个武英的心思更为深一些,孙乾在大多数的时候也是听他的指挥。因此两个人之间武英分明是哪个更难缠的一个,只要搞定了这个人,也就顺带解决了孙乾。
苍临嘴角微微翘了翘:“只希望能在两位将军的帮助下,顺利拿下西南。”说着顺手从台上拿起自己刚刚看过的地图,“那我们就一起商讨一下此次的出征计划吧。”
武英转头看了孙乾一眼,点了点头:“既然元帅有这个心思,那更好不过。”
三人将地图摊开,顺着地图开始针对此次出征计划做了初步的讨论,大多的时候是孙乾在说,武英在补充,苍临等二人都说完,才会简短地谈一下自己的观点,几番下来,苍临能逐渐感觉到武英看向自己的目光渐渐变了。
等到三人的讨论告一段落,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营地间已经燃起了篝火,巡逻的小队从营帐之中穿梭而过。苍临稍微侧过耳,察觉到屏风内传来的轻微声响,他朝着孙乾露出一点笑意:“时候也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赶路,不如今日就到这里,两位将军也早些回去休息。”
孙乾率先起身,拍了拍自己的手:“等咱们到了西南,打了胜仗,我肯定会跟元帅不醉不归。”
苍临听出了他称呼的变化,唇角翘了翘:“就这么说定了。”
武英也跟着起身,朝着苍临点了点头,拉着孙乾出了营帐的门。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苍临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赶忙绕到屏风后,发现伏玉果然已经醒了,正仰面躺在床榻上,盯着帐顶发呆。
苍临在床榻边坐了下来,唇角微微上扬,语气温柔:“醒了多久了?”
伏玉目光偏转,落在他脸上,而后翻身坐了起来:“在元帅跟两位将军刚刚讨论正事的时候就醒了。”
苍临知道伏玉为什么一个人躺了这么久也不发出声响。刚刚孙乾与武英两个人说是来商讨出征计划,其实也是来试探他这个行军元帅的,如果发觉他是一个废柴,那么今后的战事之中,他们就会架空他,那此战就算得胜,将来也与他这个行军元帅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刚刚的讨论虽然不至于就让这二人高看苍临,但至少在他们心中,苍临绝对不是一个可以忽视的元帅。如果在这个时候被他们发现,他帐中还藏着一个人,加上先前他好男风宠信小倌的传言,从此以后,他想取得这二人的信任怕是困难。
刚刚他们二人在试探苍临,苍临未尝不是在试探他们。他们是贺鸿仪的心腹,在军中甚有威信,如果苍临能获得他们的支持,将来回了都城,那朝中的局势,将会不太一样。
这些苍临明白,伏玉更明白不过。
这么想着,苍临面上的表情更柔软了一些,他低下头与伏玉额头相贴:“折腾了一整日又躺了这么久,早就饿了吧?我让他们送些吃的进来,要不要洗个澡?”
伏玉轻轻地撞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道:“殿下,我们在行军呢,你平白就让人送洗澡水进来,将来传出去,只会让人以为你这个晋王骄奢淫逸,贪图享乐。”
苍临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长长地叹了口气:“让你跟着我去西南,总归还是让你受苦了。”
伏玉勾唇:“那就快让人送点吃的过来吧,吃饱了,就所有的苦都没有了。”
苍临亲了亲他的唇:“好。”
苍临吩咐人送了晚膳,同时还要了一小盆温水,还没等伏玉反应,就褪去了他的鞋袜,将他的双脚浸到水中,自己在床榻前半蹲下来,缓声道:“澡洗不了,泡泡脚总还是好的。”
伏玉微低下头,刚好能看见苍临的发顶,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眼底有些发热。他想起刚刚苍临在那两位将军面前不卑不亢的样子,明明这人已经是可以让人仰视的晋王,现在却蹲在这里,专心地替他洗脚。
伏玉微倾身,在苍临的头顶印下一个吻:“好了,所有的苦楚都值得了。”
第八十八章
从都城到西南, 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行了近一个月才终于赶到西南, 暂且驻扎在蜀郡城外进行短暂的休整。蜀郡太守亲自出城迎接, 恭请晋王贺苍临入住太守府,却被苍临拒绝,只是简单地寒暄了几句, 因为军务繁忙而拒绝了太守的邀约,与大军一起,驻扎在蜀郡城外。
这一路过来, 苍临几乎是与大军同吃同住, 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皇子和元帅的身份而产生任何的优越感。倒是让军中很多对他一直不看好的人对他产生了很大的改观,这其中, 最明显的就是孙乾与武英两个行军总管。
武英看起来更为内敛,所以他的态度其实并不是十分的明显, 但外向的孙乾的变化就更为直观一些。出征之前他应该听说了不少都城之中关于苍临的传言,跟大多数人一样都觉得这个晋王资质平平, 又一门心思都在养男宠之上不务正业,所以起初面对苍临之时的态度并不怎么客气。但经过接触之后,发现这个晋王似乎要比他所想象的强的多, 加上苍临平日里带人谦逊有礼却又不卑不亢, 商讨军事之时格外认真地听取别人的意见,却又总是能有自己的观点,最重要的是,他的观点虽然常常出人意料,但是仔细想起来总会有他的道理, 偶尔连武英都忍不住称奇。
孙乾与武英相识多年,对自己的这位老友格外的信任,甚至到了盲从的地步。他察觉到武英对苍临的欣赏,所以自己面对苍临时的态度也就发生了近乎翻天地覆的变化。
而这些所有的变化都被苍临不动声色的看在了眼里。他却仿佛什么都没察觉一般,每日不是在帐中看书研究地图,就是到校场之上跟兵士们一起操练比武。连日下来,有心人逐渐发现,不管这位元帅出现在哪里,他身后总会跟着一位身体瘦削,容貌清隽的年轻侍卫。
堂堂行军元帅,身后有一两个侍卫当然不稀奇,只是这个侍卫的面容实在是太过俊美,加上晋王是个断袖的传言,很难不让人多想。但出人意料的是,两位行军总管居然没有任何的表示,因此军中虽然有些人颇有异议,却始终没有掀起什么太大的风声。
甚至就好像连苍临本人都没有被惊动。
但其实,军中的所有传言苍临都清楚的很,除了景逸与景峰,在军中还有不少他事先安排进去的人,这些人隐藏在军中的各个位置,看起来与普通的士兵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连苍临本人都不可能认出他们来。他们并不会与苍临直接接触,却能在第一时间把军中的所有风吹草动传到苍临耳中。
苍临的目光从手里的字条上扫过,看过之后微微挑了挑眉,随手将那字条扔到一边,才伸手从书案上拿起地图,又低头看了起来。
伏玉刚洗过脸,从屏风后绕了过来,他刚刚陪着苍临去校场上呆了一会,苍临跟几个副将切磋了几轮之后,回转身来非要试试伏玉的功底,与他切磋几招。伏玉早就清楚这人一直以来跟着荀成学武,武艺高强,自己连三脚猫的功夫都算不上肯定不是对手,但对上苍临那双黑亮兴致勃勃的眼睛,还是忍不住应了战。
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其实伏玉能感觉的到苍临其实是手下留情了的,但奈何两个人实力实在是太过悬殊,最终伏玉滚了满身的泥土,气喘吁吁满身是汗地回了营帐,反观苍临,倒是颇有几分神清气爽的样子。
伏玉顺手从苍临书案上拿过那张字条,匆匆扫过之后,看向苍临,调侃道:“晋王殿下好男风的传闻从都城传到军中,这回怕是又要从军中传回都城了。”
苍临不甚在意的样子:“不过是一些人捕风捉影而已。我自问在军中与你没有任何的逾越,你更是没享着什么特例,一路急行军而来,跟着吃了不知多少苦头。我这个行军元帅做的问心无愧,连孙乾与武英二人都挑不出什么错处,我就算好男风又能如何?”
伏玉弯唇看着他,伸手将那字条凑近了烛火:“你是不在意,但是景逸他们每日听着这种传言,倒是急的很。”
“随他们去吧。”苍临道,“今日调查汉阳城的斥候已经回来了,汉阳城中现在有守军四五万,并且加固了城池,由陈原亲自坐镇,意图死守汉阳城。我们现在虽然兵力占优,但汉阳城毕竟易守难攻,如若不想好对策,直接进攻容易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下场。”他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大战在即,一切以战事为重,谁还有心思管这些胡言乱语?等顺利拿下汉阳城,拿下首胜,很多人也就可以闭嘴了。”
伏玉拿起桌上的剪刀,抬手剪了剪烛芯,让烛火变得更亮一点,凑在苍临肩头往地图上看去。汉阳城在蜀郡城西几十里外,是西南与大周最先接壤的地方。想要收复西南,必须要先拿下汉阳城。也正是因为如此,陈原派重兵守在汉阳城,意图死守。
如苍临所说,这种情况下,想要攻下汉阳城实在是不怎么容易。如果仗着兵力的优势强攻虽然有胜算,但也是惨胜。他们此次出征的目标毕竟是整个西南,是想要彻底铲除陈原的势力,如果在汉阳城牺牲太多兵力,那么后续的战事的胜算就要小的多。
所以这第一战,必须十分的谨慎,而且首战只能胜不能败。
两个人盯着地图看了许久,相对无言。两个人先前都未接触过什么战事,一时之间也很难有什么头绪,只看的眼睛都酸了,也没想起什么对策来。
外面天色在不知不觉间又暗了下来,苍临放下手中的地图,抬眼看见伏玉微微发红的眼,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回手将地图合上,站起身来:“今日就到这儿吧,在这儿干坐了一个时辰,也没想出什么办法来,等明日上午,我让人请两位行军总管及他们帐下的诸位将军过来一起讨论。”
伏玉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先前一直以为,行军打仗靠的是武力,现在才觉得,更是靠的是脑子。”说着他敲了敲自己额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一直觉得自己应该算是挺聪明的,但是现在看看,不过是小聪明而已,私底下的小事上或许能占得一点便宜,这种关乎国家社稷的大事却帮不上什么忙了。也怪不得南夏到了我这儿亡了国,我天生就不是一个能做得来这种事的人,就算这天下还在我手里,也只会害了这天下的百姓而已。”
苍临走到他身后,抬手替他揉了揉额角,温声道:“南夏亡国的原因你我都清楚,那是从你父辈,甚至祖辈开始一点一点累积下来的问题,到了你坐那个皇位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无法解决了。其实当年就算陈原没有动手,你那个短命的哥哥坐到了这个位置,南夏也同样走不长久了,国运至此,是人力无法改变的,你又何必归咎于自己身上?”
伏玉向后靠了靠,微仰头对上苍临的视线,一双眼睛里闪着光:“将来若是有人撰写史书,提起我来也不过是一个怯懦无能,甘为傀儡任人摆布的亡国之君而已。也就在你眼里的我永远都是好的。哪怕我一无是处,毫无作为。”
苍临低下头看着那双永远都闪着光芒的眼,忍不住低下头来,落下了一个吻:“将来前朝的史书,我会专门找人撰写,尤其是关于你的部分,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来污蔑你。”
伏玉弯了眼角:“还没登基,倒是有了几分说一不二的帝王气度,只不过放在这种事上,只会让人诟病而已。”
“那就诟病吧,正好你是怯懦无能的亡国之君,我是昏聩不明的昏君,百年之后咱们两个都不在了,也总会有人把咱们两个放在一起提起来,那倒也不错。”苍临说到这儿,忍不住笑了起来,“至于我自己,无愧于天地,无愧于百姓就够了。”
伏玉抬手,轻轻地拍了拍苍临还按在自己肩上的手,坐直了身体,慢慢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那就身后事身后再说吧,如果你堂堂正正为人都不在意那些,我又有什么好在意的。”他凑过去在苍临脸上落下一个吻,“该巡夜了,我陪你一起在营中转转。”
苍临抬眼,发现刚刚残存在伏玉眼底的那一丁点的阴霾已经完全的散去,一直以来好像都是这样,没有什么能够让他一直在意,不管是过去的遗憾还是对将来的担忧,因为他一直都清清楚楚地活在现在。
苍临伸手勾了勾伏玉的手指,宽大的袍袖将二人的手遮在里面:“走吧,一起巡夜。”
第八十九章
大军抵达西南已有几日, 却迟迟没有动作, 汉阳城就在几十里外, 城内守军不过几万,想要将其拿下却也是困难至极。不仅苍临觉得难,即使对孙乾与武英两个久经沙场的老将来说, 也是个极大的难题。对于死守的城池,想要拿下无非两个办法,一是攻, 这意味着大量的牺牲, 最重要的是,在这种牺牲之后, 也不能保证能全胜;另一办法就是围,十万大军将汉阳城团团围住, 断绝城中与外界的所有联系,也断绝他们的粮草跟补给, 直到他们再也撑不住。
仔细算起来这两种办法都算不得上策,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别的什么有效办法,在尝试攻城果然遭到了剧烈的抵抗之后, 最终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围城这个办法。
而选择了围城就意味着一个字, 熬。
被围在城中的人在煎熬,守在城外的人也在煎熬。熬到其中的任何一方粮草补给再也撑不下去,又或者哪一方找到了制敌的办法,彻底地终结这场战争。
苍临掀开帐帘,看见伏玉背负着双手站在地图前, 目光紧紧地锁在地图上,显然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听见身后传来声响,伏玉转过身来,顺手从苍临手里接过了刚刚摘下来的头盔:“怎么样?”
苍临随意抹了一下额角的汗,摇了摇头:“陈原当日率守军进入汉阳城之后,应该就做了死守的准备,连着几日下来也不见有任何的动静,想必城中粮草充足,陈原觉得他跟我们耗的起。”
伏玉应了一声,转过头又看向地图,眉头微微皱起,若有所思的样子。苍临褪去了身上的甲胄,站到伏玉身后:“我出去的时候,你就在这儿盯着这张地图,到现在都快两个时辰了,也不歇歇?”
伏玉向后动了动,准确地将自己靠在苍临肩上:“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们攻不下汉阳城,为什么不把他们从汉阳城中引出来?”他抬手,在地图上点了一个位置,“河池关与西里国接壤,一直是西南的一道重要的关隘,同时他的位置距离西南的其他城池要相对较远,只离汉阳城更近一些。如果河池关受到攻击,能给它援助的,只有汉阳城。”
苍临微皱着眉头盯着地图上的那几个位置,面上的表情十分的凝重,他的手指从刚刚伏玉指过的几个地方划过:“你的意思是,我们放弃汉阳城,改为攻打河池关?”
伏玉轻轻摇了摇头:“不,我的意思是,我们利用河池关,将汉阳城里的人引出来。”
苍临将视线从伏玉脸上转回到地图上,眉头微微挑起:“但如若汉阳城的援军赶过来,极有可能与河池关中的人里应外合,局势反而会对我们不利。”
“那我们就不让那个汉阳城的援军抵达河池关。”伏玉勾了一下唇,一双眼睛仿佛闪着光芒一般,分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