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作品:《金粉红楼

    清秋扇扇子的手一顿,她微微蹙眉,仔细回想这几天白绍仪并没特别反常的举动,只是言语之间露出来疲倦的神色。清秋心里有了计较,她对着楚环点点头:“你放心,我们是好姐妹,我是真的拿你做朋友看,自然不会说什么。那个事情你可是真的看准了,我或者是有学生请教问题,我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起疑心,反而是显得我没成算了。你仔细和我说说,不行我亲自看看去。”
    “我其实在心里憋了很久了,想着和你说了担心你着急生气,若是拌嘴吵架,影响夫妻关系我倒是成了罪人了。但是不说每天都看着那个女人和橡皮糖似得黏着你家先生,着实是气不过。如今学校里面虽然还没风言风语,但是你们班上和我们班上早有同学看着她不顺眼了。我和你说那个女生是新生,在历史系读书,叫做曹青萍的……”楚环不愧是法学院的嘴上很利索,撮其要删其繁 ,把事情的经过很三下五除二的就讲清楚了。
    原来又是女学生对着男老师从崇拜到敬爱的戏码了,曹青萍据说是靠着自己努力,考上大学的贫寒人家的女孩子,她性格活泼,人长得虽然不算标致,但是活泼热情,在男生堆里面吃得开。这个学期白绍仪兼了历史系世界史的课程,于是曹青萍就几乎每天都要和白绍仪请教问题了。请教问题本身无可厚非,只是她请教问题的频率太频繁了。因为楚环是班里干事,像是收发作业,做教授和同学的联络什么的。她是经常要去教授办公室的,她每次去都能看见曹青萍在白绍仪跟前做孜孜不倦,请教问题状。开始她以为是低年级的学妹,可是她逐渐发现这个曹青萍根本不是法学院的学生,她只是缠着白绍仪一个教授请教问题。
    楚环对她渐有疑心,私底下打听了下,白绍仪兼任的这门课程不是最要紧的,那个女生殷勤好学的有点可疑。“我仔细打听了,别看着她长得不怎么漂亮,可是追求她的男生不少,里面还有不少家境不错的。以前她还和几个追求她的男生有暧昧,谁知这学期开始没几天,她就和那几个男生断了联系。我还打听到——”楚环压低声音凑近清秋神秘的说:“她很羡慕师大有女生攀上教授,说就要敢爱敢恨,冲破束缚。爱情是自己争取来的。你说别的是我多心,但是狐狸总是藏不住尾巴。言为心声,你要小心了。”
    清秋自从嫁给白绍仪,也经常跟着他参加些教授之间的人情来往和应酬,加上胡夫人很喜欢清秋,时常来找她说话或者邀清秋去她家玩耍,对于有些做老师的移情别恋喜欢上年轻思想先进的女学生,抛弃家里不识字缠小脚的糟糠之妻,清秋是早有听闻的。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也会遇见这个事情。看着清秋的脸色变了变,楚环担心自己说的太重了,赶紧解释:“你放心我看白先生对你是很好的,虽然那个女生自己硬要黏上来,但是白先生对她不怎么样。我和你说的意思是,叫你留神。我妈妈说过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男人比女人更贪心,平白掉下来个肥肉谁不吃。你可要把自家篱笆扎紧了,省的外面的野狗进来叼了你家的肥鸡。”
    清秋被楚环说中心事,心里正不是滋味,却不防楚环说出来那样的话,被她给逗笑了:“嘴里说的都是什么,怎么两天没见你成了悍妇了。我竟然不知道你还知道那样的话。还说的言之凿凿,跟自己亲身经历似得——”清秋看一眼楚环恍然大悟,指着她抿嘴一笑:“是谁叫你感悟这么深啊!”
    “你这个人,都这个时候还打趣我,这没什么害羞的,家里安排了相亲对象,我见了几面还算投缘。其实你知道的,我们一大家子人,什么话不听。我二叔屋子里热闹的很,我做姑娘的不问不听还被灌了满耳朵的东风西风,姨太太们争风吃醋的话呢,男女之间也就那回事了。我可不会像二婶那样做贤惠人,白叫便宜了别人。我的男友,我的丈夫就要寸步不离的看着他。他们家里叫他出去留学,问我的意思,我可不会在国内傻等,我跟着他一起出去。”楚环左手握拳狠狠地砸在右手心上一脸坚定。
    清秋看着楚环自信的表情,笑着拍拍她的肩膀:“你的想法不错,只是提醒你一下,小心抓的太紧,就把人勒疼了。张弛有度方是正道。”
    清秋和楚环说了一会私房话,等着清秋送楚环出去,在等着车来接的时候楚环低声的说:“后天学校有游园会,我亲眼看见曹青萍给你家先生送票啊,还娇滴滴的要你家先生一定去看她的表演。你是没看见她那个矫情劲,恶心的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你一定要小心小心啊!”
    晚上白绍仪回到家,和往常一样放下东西先去看孩子。元元正在扒着小床的阑干想要站起来,只是她还是力气太小,扒着阑干站起来到一半就累的气喘吁吁的滚成个圆圆的肉团子,躺在床上气喘吁吁的。白绍仪见着女儿的脸涨得通红,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盯着阑干还要再试,忍不住笑起来。白绍仪轻轻地把手伸到女儿的腋窝下小心翼翼的把她抱起来:“你这个小东西刚学会爬利索了就想着站起来生要走了。真是个不服输的小家伙。”
    元元已经完全认识人了,她欢喜用胖嘟嘟的小胳膊抱着白绍仪的脖子,吧唧一下亲到他脸上,嘴里咿呀的说着火星话。白绍仪转眼看看,有点诧异的说:“你妈妈上哪里去了?她怎么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了?我们找妈妈去。”元元虽然还不会说话,但是她能听明白好些话了,听着白绍仪说妈妈,元元立刻东张西望,要去找清秋。
    白绍仪抱着闺女预备出门,清秋正推门进来,她看着白绍仪微微的皱下眉:“你回来可是洗手了?把衣服换了再抱着元元吧。刚才母亲叫我过去说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下个月是我妈妈的生日,我和母亲说了想带着元元回去看看,你要是没时间就算了,我带着元元回去就是了。”
    “我肯定有时间,我还想着岳母要过生日该热闹热闹,一个女婿半个儿,岳母大人过生日我定然是要过去祝寿的,你看我们预备什么礼物好?我想着母亲未必喜欢花花绿绿,华而不实的东西。我上次看见一套不错的黄金首饰,分量足 ,款式也好,已经付了定金。你那天去看看样子,要修改要赶紧说。”白绍仪想的很周全,冷太太自从清秋出嫁也算是一个人了。上年纪的人最要有点家底黄金首饰既实用又能做本钱,送给冷太太再好不过了。
    清秋略觉意外,她愣一下才说:“谢谢你想着,我竟然没想到那一层。其实样子都是其次,我妈是个不挑拣的人。我抱着元元,你去洗换衣裳吃饭去。母亲这几天心情好了点,你可别再和她说烦心事了。”白绍仪还是躲不过金家几个经常和他诉苦的表弟表哥们,因此白夫人的心情更低落了。
    “他们家的账目算是算出来了,以前亏空的也没法了。就算是明知道是账房先生们搞的鬼,但是手上没证据也只能不了了之了。”白绍仪把孩子交给清秋,出去换衣裳了。
    清秋抱着元元站在当地出神,白绍仪转身看着她,疑惑的说:“你好像有心事?怎么了?”
    清秋一笑叫来奶娘接过孩子,挽着白绍仪的胳膊:“今天绣珠来了,她虽然和燕西分道扬镳,可是还肯对燕西伸手相助,我是感慨女人总是比男人重感情,真是女子重前夫,男儿爱后妇。”白绍仪听着妻子的话神色一顿,古怪的打量着清秋,没等着他发话,清秋一笑拉着白绍仪走了。
    学校的游园会按时举行,每年夏初的时候学生毕业离校,游园会也是为了庆祝毕业生顺利毕业,师生齐聚一堂,一起缅怀大学时光。学生们在游园会上表演节目,为毕业生践行,也是展示自己的意思。按着往年的惯例,每个院系都要举行游园会。
    白绍仪坐在办公室里面正拿在翻看学生们的文章,随着几声敲门声一个女生怯生生的推开门站在门口:“白先生,时间不早了。同学们都在等你呢。”
    “哦,是曹同学,我事情太多走不开,不能去捧场了。”白绍仪淡淡的看一眼那个女生,一脸我很忙,不想去的德行。
    “白先生,我们同学为了今天的节目花费不少精神,排练京剧莎士比亚戏剧可是前无古人,我们还要多谢你为我们讲解英国历史。今天的节目也有你的功劳啊,白先生要是不去我们都要伤心的。”那个女生看着办公室里面没别人竟然用撒娇的语气央求着,还走到白绍仪跟前,伸手要拉他的胳膊。
    白绍仪被曹青萍的举动给吓一跳,正想推开她,谁知清秋却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你也是做人家先生的,既然是弟子们一片好意你就去吧。”
    ☆、第九十一章
    白绍仪被清秋拖着去了历史系的游园会,他们进去正巧赶上曹青萍在台上表演。白绍仪和清秋也不往前边的座位上去,只是捡了个后边不起眼的位子坐下来。台上的演出平心而论还算精彩。只是白绍仪是没什么心思看戏的,他时不时的扭脸打量着清秋脸上的表情,很有点如坐针毡芒刺在背的感觉。
    清秋倒是既来之则安之,一脸兴味的看着台上的演出。她有生以来没有尝试过任何在人前的表演,忽然看着这样的演出颇感新鲜。台上曹青萍正唱的投入,身段眼神都是很像回事。这个节目演的确实好,台底下的观众鸦雀无声大家都全神贯注的看着台上的表演。身在京城,京剧大家是经常听的,时装戏虽然是近年刚刚兴起,但是一些名角们已经在尝试了。学生是最喜欢新鲜东西的,因此时装戏还不是最吸引人的。但是一般演出的时装戏都是说眼前的故事,多半是什么婚姻自主,讲女权独立的。但是这出戏演的是外国的故事,想洋人的事情用京剧皮黄唱出来,真是前所未闻,自然是更吸引人了。
    看着台上的曹青萍,清秋的心里却是疑问重重,楚环刚和她说的这个人的时候,清秋还没把她放在心上。清秋的性子看似绵软,其实内心坚定,她认准的事情和人,就绝对相信,和白绍仪做了夫妻,清秋明白彼此在对方心中的位子,她对白绍仪是绝对相信的。按着楚环的描述,曹青萍在清秋的心里也不过是个猛地见着个清俊男人就忘了诗书想起来终身大事的人。
    今天她来学校,也有出其不意,叫曹青萍知难而退的意思。但是见着曹青萍,却并不是楚环嘴里讨人嫌的鼻涕虫,她却是没来由的心里一沉,这个女生不简单。按着楚环说的这个曹青萍是个没见世面,小家子气轻浮的女子,但是在种种表象下,清秋感觉这个曹青萍不简单,小家的女子如何能第一次上台就落落大方,一点不怯场,这个曹青萍虽然装扮的朴素,可是从小细节上看她是个极讲究的人,家里连着生活费都拿不出来的,是不有眼光和经验选择最好的料子做话费金钱和心思的朴素的。这个女人一双眼睛很不安分,她看见清秋进来的眼神不像是第一次见她,若是一般的女人,见着清秋也是心里害臊不敢和她对视的。独独这个曹青萍反而是理直气壮的盯着清秋看,眼神里面带着不屑和挑衅。
    只是当初那个情景,曹青萍仿佛是要故意示弱似得,很快的就移开眼光,装着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好!”清秋被一阵喝彩声给拉回跑的很远的心神,台上曹青萍唱了一段常常的西皮流水,口齿清晰,唱腔优美 ,加上她身段极好 ,举手投足眉眼之间妩媚婉转,台下的男生都如痴如醉了。
    清秋诧异看着台上谢幕的曹青萍,暗自惊讶她的功夫不像是一般票友,更像是被名师指点过的。记得贾家十二个小戏子因为老太妃薨了,就分给她们姐妹,贾母把藕官指给黛玉,她怜惜藕官年纪小也没学过做活,就没叫紫鹃拘束她,闲了和藕官说话,才知道唱戏是要从小就练习 的,所谓童子功。若是半路出家,终究是没根底的,一般人听不出来,可是那些会听戏的一下就能听出来。想到这里清秋对着曹青萍的身份更疑惑了。
    白绍仪看着满场喝彩鼓掌的人,低声的对清秋说:“坐着怪闷的我们出去吧。”清秋看看台上的曹青萍点点头站起来。
    学校还是以前的样子,清秋和白绍仪携手在校园里面随意的转一圈,谁知他们两个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最初清秋去做工的出版社周围。清秋看着那幢楼微微的叹息一声,她以为那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当初她只想着可以自主,能够光明正大的上学,有工作,终身大事可以按着自己的意思来。她能赡养母亲,一辈子不用靠着别人。只是没想到,那样的生活过了一个夏天就变了。
    “他们都放假了,可惜不能进去了。反正已经到了午饭的时候,我们不去食堂吃饭了。还记得学校湖后面那条街上的饭馆么?我们去哪里吃饭吧。”清秋每天在家吃的都是厨子精心制作的饭菜,虽然清爽合口味,但是时间长了也觉得没意思。清秋想起来那个时候白绍仪死皮赖脸的求搭伙,她玩味的看着白绍仪:“我纳闷呢,你断然不会到了没地方吃饭的地步,原来全是你早就算计好的。”
    “冤枉死了,我那个时候是住在舅舅家的,这里和城里多远你知道的,放假的时候食堂没饭,我一个人只能出去吃饭。吃饭这个事情一个人没意思,你们连个姑娘要经过那条路很偏僻,我不过是担心你们安全罢了。那个饭馆虽然不大,不过里面的饭菜还不错。有美人在跟前,秀色可餐,我吃什么都甘之如饴。”白绍仪赖皮赖脸的对清秋表忠心。
    清秋想白绍仪一向是锦衣玉食,他当初就金家的佣人过来伺候金太太肯定是安排的妥帖的。他担心自己的安全,宁愿在小饭馆里面吃一个月的饭,他对自己的心思也是难得了。“难为你,我现在才知道你不怎么喜欢哪家的饭菜。”清秋把手伸到白绍仪的掌心里,低声的说:“以后我们经常去那里转转,那家店是你当初算计人的证据。”
    “你不生气了?那个曹青萍我是真的没有任何想法,你说我身为教授总不能的把学生拒之门外。她问我学术上的问题我尽本分尽量解答,剩下的,我是不会越雷池一步的。以后我不教他们了,她更没理由来找我。你要是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学生生气,我真的要伤心了。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个——”白绍仪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和清秋郑宣誓自己的心。
    “我知道你的心,我今天来不过是好奇的很,你到底是什么地方叫人家对你死心塌地的。今天看了,更糊涂了。”清秋打断了绍仪的话,想着见曹青萍的情形,清秋微微蹙眉:“你既然一直谨守师生分寸,怎么她却是非你不可的架势 ?”
    “我哪里知道?算了,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我们今天难得清闲一天,先去吃饭,吃了饭我们去附近转转,这边上都是田园风光,正好散心。”白绍仪和清秋计划起来等下要怎么去玩。只是他们的计划都白做了,刚吃了饭,就看见办公室教工老张气喘吁吁的赶来:“真叫我好找,白先生主任叫你呢。白太太也,是好消息,白先生要升官了。”
    等着清秋和白绍仪回家两个人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他们到了系里,系主任正拿着一张纸,脸上按捺不住激动地神色,见着他们夫妻进来,主任站起来对着白绍仪打拱:“恭喜恭喜,绍仪老弟你被委任做检察长了。”
    检察长!这个位子可不是谁都能随便坐上去的,白绍仪和清秋交换个诧异的眼神,他们和白文信夫妻住在一起,怎么没听见一点风声呢?“是不是弄错了,我很喜欢教书,再者检察长还需要资历 ,我没有办过案子,怎么能做检察长。这不符合规矩啊!”白绍仪在短暂吃惊之后,认为这个消息很荒谬。
    “没错,就是白纸黑字写的你的大名啊!难道我们学校还有第二个叫白雄飞字绍仪的么?虽然规定是检察长要资历经验,但是你知道的,我们建国不久,以前是封建帝制,司法不独立。我们刚建立起来司法体系,要按着规定选有经验,有学历的,根本不会有合适的人选做司法工作。你的学历好,是英国名校正经法学院出身,在欧洲有经验,回来之后虽然大部分时间用在教书育人上,可是你办的几个案子大家有目共睹,你是完全能胜任的。你喜欢教书,学校和系里自然欢迎你还来做教授。”系主任转脸对着清秋笑道:“恭喜啊,贤伉俪真是双喜临门,刚得了千金,绍仪又升官。以后该叫白太太检察长夫人了。”
    清秋和绍仪越听越糊涂,他们敷衍着系主任,拿了委任状就回了家来。白夫人似乎知道清秋去做什么了,听着下人通报少爷和少奶奶回来了,她特别迎出来。白夫人紧盯着儿子和媳妇的脸色,看着两人面色凝重她紧张地问:“是我叫清秋找你去的。你要生气只和我说。那个什么学生整天粘着你,你也该注意自己的声誉——”
    “我就知道妈妈站在清秋一边,本来就没什么,你想看戏是没了。我已经把事情处理好了。”白绍仪拿出委任状给母亲:“父亲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见?我没谋求职位啊,是谁怎么把我想起来了?”
    “这是个极好的位子啊,你父亲昨天还说你一辈子做教书匠是安稳了,只是你真的预备一直悠闲的做学问了?检察长,以后能升任检察总长,和最高法院的院长并肩,就是总统也要对你礼让三分。你好好地做,前途不可限量!”白夫人拿着委任状看看,脸上露出来喜悦之色。
    ☆、第九十二章
    玉芬的话验证了清秋的疑心,曹青萍不是什么贫寒人家的女孩子,她的舅舅是张司令,如今掌权的奉系大帅的金兰兄弟,刚上任的中东铁路护路军的总司令。这位张司令土匪出身,因为张勋复辟站在了保皇党一边,等着风波平息下来,倒霉的张大人被段总理给仍进监狱。后来张司令出关投靠了大帅,如今北京城是奉系的天下,张司令水涨船高,又显赫起来了。
    曹青萍是张司令的外甥女,从小没了母亲是被舅舅养大的。说起来张司令对着自己姐姐是好的没话说。他们姐弟小时候父母双亡,姐姐和半个母亲似得,护着弟弟长大。可惜等着张司令闯出来点名声,姐姐不在了。因此曹青萍在张家真是备受宠爱,她的表弟表妹们都要让她几分,张司令对着外甥女真是视若掌上明珠,要星星不给月亮的。
    “我想姑姑家和表哥肯定都在打探消息,但是这件事是张司令直接请大帅身边的人办的,底下瞒得严严实实。我开始听着也不敢相信,那天打牌的人多,不敢仔细问,后来我悄悄的问了我娘家的姑妈,她说哪位秘书是大帅身边的心腹,她说的话应该是可信的。我又叫鹤荪去打听了,张司令这段时间就在北京呢。说是身体不舒服来北京看病的,他的外甥女也跟着来了京城,据说是在上学。可是对上了!”玉芬越说越激动,她拉着清秋的手,很关心的说:“我和你说一声,叫你有所准备。姓曹的太不地道,真是不要脸。我只是担心一样男人比女人现实的多,你可要早作打算别傻傻的等着人家算计你。”
    清秋好一阵才从玉芬带来的消息里面缓过来,她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这个世界真的太疯狂了,她强自镇定下,扯着嘴角冷笑道:“何须如此费神费力的,她若是喜欢做妾只管来就是了。”
    “你真是被气糊涂了,她是什么出身。放出话去就是要做白家的少奶奶呢。我是担心按着张家的势力,你要吃亏的。”玉芬担心的看着清秋,拉着她去茶社坐下来。等着茶水上来,玉芬才接着说:“我如今算是明白了,人心都是不知足的。眼前你虽然和表哥恩恩爱爱的,只是谁能禁得住功名富贵的引诱。搭上张家那条线,别说是检查长就是国务总理都是能做的。她的舅舅是中东铁路护路军的司令,每天白花花的洋钱就和雪片似得掉下来。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是张大帅得势,她舅舅和张大帅是金兰兄弟,放在前朝就是铁帽子王。我是担心,万一——”万一白家看重了曹青萍能带来的权势,清秋没有娘家撑腰只能被欺负了。
    看着玉芬担心的眼神,清秋心里一阵感慨,她们刚开始相处的时候玉芬对着清秋并不友好,还明着暗着给她使绊子。后来金太太训斥了玉芬,清秋尽管没和玉芬计较,可是她对着玉芬的印象总有点隔阂。谁知正是这个喜欢钻营,有点尖酸刻薄的吴玉芬,却和她说出来一番肺腑之言。“我知道你是我担心,只是眼前的局势我能如何。母亲和父亲虽然对着你表哥寄托厚望,但是他们不是那种为了眼前的利益就能什么也不管的人。你表哥的为人我信得过。就是他真的要另攀高枝,我就是拉着他的人有什么用。一切顺其自然罢了。我倒是见过那个女孩子,她竟然装扮成贫寒人家的女儿在学校里面呢。”清秋叹口气,很感激的对着玉芬说:“我以前竟是错了,以为你——”说道这里,清秋脸上微微一红很尴尬的笑笑。
    “我知道我的这张嘴没把门的,有时候惹人厌烦还不自知呢。我这个人心里藏不住话,有什么就说出来,做事情不过脑子。可是我也不是傻子,谁对我是真心的,还能分出来。你自己主意要拿准了。我很奇怪呢?姓曹的心里怎么想的,非要没脸没皮的抢人家的丈夫。据说她是见着表哥就心心念念的不放,还特别打听你们的事情。她是有备而来,你可要小心了。”作为妻子,对着觊觎别人丈夫的女人有着天生的厌恶,玉芬很坚定地咱站在清秋一边,对着曹青萍大加挞伐。
    “原来是这样。”清秋听着玉芬的话,想明白了为什么曹青萍要委屈自己装成个穷学生了。自己和白绍仪认识的过程,在她看来不就是富家子看上灰姑娘的过程么。真难为这个曹小姐的心思了。
    “少奶奶呢?她今天去哪里了?”白绍仪回家发现除了奶娘抱着元元出来,剩下的人都不见了。“金家的三少奶奶约少奶奶出去了,看着时间也该回来了。老爷从衙门打电话来,说晚上晚点回家,不叫等着吃饭了。想是有应酬的,夫人下午接了电话就出门了,仱也没消息呢。少爷饿了就先吃饭。”钟妈出来,接过来白绍仪手上的皮包,放在他的书房里面。
    “算了我也不饿,清秋怎么想起来和玉芬一起出去了?最近和舅舅家的表弟表妹们都少联系了。他们家老七是出国了,以前来来往往的还很热闹,忽然之间走的走,搬家的搬家倒是冷清了。”白绍仪想着绣珠拿着自己的私房钱给燕西弥补了亏空,那天是自己亲手 把钱交到燕西手上的。燕西拿着钱不敢相信的盯着那张支票一会,等着他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面全是泪水了。“我想见见绣珠,这是她的钱,我不能要。”燕西那个时候尽管四面楚歌,可是还对绣珠保持着一点真心。
    “绣珠叫我帮忙你还没明白么?你现在的情形何苦要再拖上绣珠呢?她希望你能很快的站起来,为自己以后的日子好好地打算下。燕西,你也该长大了,以后好好地上学,争取做个自食其力的人。”白绍仪意味深长的看看燕西,拍拍他的肩膀。
    “我是预备和五姐六姐出国的。等着我回来了,一定要做出点成绩给大家看看。”燕西好像忽然明白了好些,他捏着支票眼神看着很远的地方。从备受宠爱的小儿子成了被兄长嫂子攻讦的败家子,期间辛苦滋味也只有燕西自己能体会了。
    金家算是散了,难为玉芬那样整天忙着拉关系钻营的大忙人还想着约清秋出去喝茶?不过这段时间,清秋整天在家被孩子拴住了,出去散心也不错。“少奶奶回来了,少爷已经回家了。”桂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白绍仪抬头正看见清秋进来,虽然清秋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白绍仪敏锐的察觉出来清秋似乎有心事。
    你和玉芬玩的不高兴?她那个人肯定是有事情要你帮忙了,玉芬最近做债券到处打听消息。你要累了,先休息一下再叫人开饭。白绍仪很体贴的拉着清秋坐下来,有桂花吧家常穿的衣裳拿来给清秋换上。
    清秋坐着没动,对着桂花说: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和你们少爷说。白绍仪看清秋的脸色不对,关心的说:“怎么了?是不是玉芬要和你借钱周转,她的那个生意我看着不怎么可靠,其实你要是想试试身手也没什么。
    没等着白绍仪说完,清秋看着白绍仪的眼睛定定的说:“今天她和我说了一件事,我听了觉得比戏台上的戏还曲折,听完了又是感慨又是叹息的,我心里憋得很想和你说说。”说着清秋隐去人物,把曹青萍的事情和白绍仪说了。“我听见玉芬说的,很是感慨,这个女孩子也是个痴情的人,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如愿以偿罢了。”说着清秋看着丈夫,等着白绍仪的回答。
    “这个被她看上的男人真倒霉,人家有妻子,还要巴巴的黏上去! 真是无妄之灾,拿着权势压人的女人不会有人喜欢的,她那里是一片深情,分明是骄纵坏了,自己把自己太当回事了。你说玉芬真是的,听来的都是些无聊的事情啊。她是小报看的多了。”白绍仪嗤之以鼻,有点脑子和自尊心的男人都不会为了一点利益干出来抛弃妻子的事情,这个女人能对着见几面的男人立刻要死要活的要嫁给人家,还故弄玄虚不择手段,她这样的性格,就不是一个理想妻子应该有的,谁会娶一个骄横自私的女人真是脑子坏了。
    但是玉芬怎么会好端端和清秋说这个?白绍仪脑子稍微一转,立刻察觉出来有点不对劲了。莫非清秋说的是——白绍仪在脑子里面飞快的旋转着,他愣一下瞬间明白了。莫非是——“清秋你说的那个人是谁——莫非是玉芬真的听见了些什么。她这个人一向喜欢结交朋友,能够打听到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白绍仪醒过来紧张地盯着清秋,期待着清秋的回答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玉芬说的大概是真的,她今天特别越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个的。”清秋看着白绍仪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了,方才白绍仪的反应是真实的。
    白绍仪一脸黑线,他差点笑出来!真是怪事年年有,几年特别多! 曹青萍竟然有如此身世,自己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见?白绍仪回想着自从曹青萍出现后的点点滴滴,他的脸色变得阴沉严肃起来。都怪自己生太粗心了,每天除了上课就想着回家陪着清秋,竟然和同事们还有朋友们很少在一起说话谈天了。他还奇怪呢,为什么历史系偏要请他过去帮忙,历史系的几个教师对那样看他。曹青萍嘴上说着出身贫寒,可是她的小细节一点也不贫寒朴素。自己竟然没注意到!
    白绍仪很无语的看着清秋,苦笑着说:“真是无妄之灾,我和她说清楚,省的她胡思乱想。”
    清秋忽然打趣的看着丈夫,笑道:“我没想到她竟然是对你一见钟情念念不忘了。若是被那个好事之徒给听见了,没准也能编出来一出好戏呢。你到底是哪里好了,叫人家念念不忘的。”
    白绍仪被清秋打趣的话给闹得都要哭了,忙着对她求饶:“你饶了我吧,我的头都疼了。”叫白绍仪头疼的事情还在后面呢,晚上白文信和白夫人回家也是一脸的凝重。白文信和妻子在房间里面关上门说了一会话,就把儿子和媳妇都叫来了。白文信面色严肃指着眼前的位子:“你们坐下,今天有些话和你们说。”
    曹青萍的舅舅今天把白文信请去,直接摊牌了。他的外甥女自从在上一年刚来京城的一个宴会上看见了白绍仪就喜欢上了。她是非君不嫁,既然不能复制清秋的成功,曹青萍就要用实力取胜了。张司令直接说了,东北大学刚开学,大帅为了显示自己重视教育,崇文好礼,正在用高薪聘请各个学科的人才去东北大学任教。张司令说了只要白绍仪愿意和他的外甥女结婚,东北大学副校长的位子就是他的。而且他会帮着白绍仪在仕途上平步青云,什么检查长都是小意思,做最高法院的大法官也是可以的。
    “我说儿子大了不由爹,要回去问你的意思。”白文信看一眼儿子和儿媳,接着说:“决定权在你们手上,但是我和你母亲先申明,不管你怎么选择,清秋和元元都是我家唯一的媳妇和孙女。”
    “我和清秋不会分开,他们把我当成什么了,一只狗么?那样的人我是不会和他们应和的。大不了我不做那个教授了,天下之大,还没我们容身之地么?”白绍仪在父亲说话的时候已经拿定主意,他不会和曹青萍有任何纠缠,他心里认定了清秋一个人,再也不会改变。
    “可是如今半个中国都是在他们手上,要是惹急了他们?那些人都是手上有枪,一向不讲理的。我看你们还算出国去,清秋干脆去外国上学!我和你父亲大不了回老家,想着当年离开老家,一转眼已经是几十年了,也该回去了。”白夫人对着张家和曹青萍一万个看不上,但是身为母亲和当家主母,她想的要多一些。
    “我已经想好了,前段时间凤举也说要离开北京城去上海或者广州看看,眼前他们虽然进了北京城,把大半个国家掌握在手上。但是就凭着他们的做派,谁能相信他们能管理好国家?我看舅舅以前的眼光没错,我们也该换个地方了。我预备去上海,或者广州看看。我的同学也有在那边的,他们都来信请我过去。其实母亲说的是,我们一家也该回老家看看了。元元还没去过老家呢。”白绍仪伸手握着清秋的手,对着父母说出自己的想法,最后白绍仪深深地看着清秋,眼神直直的看进她的心里。
    清秋听着白绍仪的话,心里一热,也不管是不是当着公婆的面,她伸手反握住白绍仪的手,对他粲然一笑。
    白家既然决定要离开,但是虎视眈眈的曹青萍眼皮子底下也不好办。白文信拧着眉头叹口气:“回去也容要有个借口,人家刚挑明了,我们就一家子什么都扔下慌张的回老家明白是打了他们的脸。我们总要想个好借口。”
    ☆、第九十三章
    在曹青萍做美梦的时候,白家正在生忙着收拾东西,清秋虽然知道此去不过是暂时避祸,但是想着母亲还在北京难免担心,她和白绍仪只想安稳的过日子,谁知却无端的被人嫉恨因为要带着孩子出门东西就更多了,一时收拾起来,清秋竟然发现只元元的东西就和小山似得。她从早上开始收拾东西一直到了中午还没多少头绪。
    清秋看着眼前毫无头绪的东西,难免生气上火,谁知桂花却跑进来说:“少奶奶,亲家太太来了。”说着桂花用手比划一下,比着很多的样子:“亲家太太带来很多东西,要少奶奶去看呢。”清秋听着就想着是母亲给元元又做了新衣裳被子什么的。现在冷太太手上从容的多,她就只有清秋一个女儿,担心自己做外婆太寒酸了,会叫女儿在婆家丢人。因此冷太太经常给元元做衣裳鞋子什么的。“妈妈真是的,元元能用多少。我眼前还整理不清楚呢!”说着清秋愤愤的掠下头发,有些郁闷的出去了。其实清秋也不是生气冷太太来给她拿东西,只是因为曹青萍要扔下安定的生活,清秋心里不舒服罢了。
    清秋出来正看见白夫人和冷太太说话,冷太太身边放着个樟木箱子,上面捆扎的整整齐齐,不像是平常给她送东西的样子倒像是冷太太要出门。“妈妈这是要去周游列国么?箱子柜子的把人吓一跳,知道的是你心疼元元。不知道的还以为妈妈是和我生气要离家出走呢。”清秋好奇的看着母亲,坐在冷太太边上打趣她。
    “什么叫心疼元元,她是你母亲最心疼的还是你。我想着亲家母一个人在北京城,等着我们走了她有什么事情怎么照应呢,我就悄悄地问了亲家母的意思,她想着回家乡去看看你外祖母。正好趁着机会一起走。这些是她收拾出来给你的东西。”白夫人笑着解释。清秋竟然愣住了,她没想到婆婆会请冷太太和她一起走。其实清秋心里也担心母亲,自己去南边,冷太太在京城谁照顾她。虽然宋润卿在,可是那个不靠谱的舅舅不能叫人放心。只是清秋是嫁过来的媳妇,她也不好和白家提条件,要带着自己的母亲。因此清秋这几天预备了一笔钱等着给冷太太。没想到白夫人竟然能体贴她的心意。清秋的心里一阵感激,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个孩子被我惯坏了,就知道和我胡闹。你婆婆是一片好意,你能遇见这样的人家也是上辈子积德了。你要好好地谢谢你婆婆!”冷太太伸出指头戳下清秋的额头,很感激的对白夫人说:“您家做事真叫我挑不来理,其实我一个人也能回去,咱们一群人没的惹了人家的眼。到底是不能不防备,要是横生枝节真的要出事了。这里面的东西是清秋的父亲留下来的,我就清秋一个孩子,自然是该留给她的。”冷太太看着地上的箱子:“你父亲一辈子就喜欢看书,里面不过是些他最喜欢的书和文玩。虽然不值钱,但是夜也是个念想。”
    “也没什么,我家老爷的意思是也不预备在京城做官了不回老家清闲几年。他上了年纪厌恶了官场上的应酬,绍仪是因为南边请他过去做事。说起来我们两家的根子都在南边的,回去也是落叶归根。我预备着是请您和清秋他们小夫妻先走。只说是姑爷送媳妇和岳母回老家罢了。这样谁也挑不出错。还亲家太太的意思呢?”白夫人神色和蔼的询问冷太太的意思。
    冷太太是个很老派的人,认为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自己怎么能随便使唤女儿和女婿呢。她有些犹豫着,刚想说不合适。白夫人却是善解人意的说:“以前的俗套就别计较了,女婿是半个儿子,清秋整天孝顺我,绍仪孝顺您也是应该的,我们老一辈子的就希望孩子们好。清秋和绍仪年轻,清秋是长在北京的,还没出过远门。他们带着孩子那叫人放心呢,有您跟着压阵我也能放心了,路上就拜托亲家太太照顾他们了。孩子不懂事,该说的就说。”
    “亲家太太都把话说到这个分上我要是还不领情成什么人了?我就回去收拾东西,什么时候启程呢?”冷太太很感念白家的安排,她和清秋孤儿寡母的,要是放在别家就是能任由欺负了,谁知白家却能还想着自己。她听着白夫人说的曹青萍的事情,其实一晚上着急的没睡着,生怕女儿的婚姻出意外。她本心是想和清秋一起去南边的,又担心自己给人家添麻烦,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不能帮着清秋撑腰,可是也不能拖她的后腿啊!
    直到白夫人恳切的请她照顾清秋和绍仪,冷太太才确认白家是真心实意的请她一起走。于是冷太太就答应下来,大家商量着要如何回去。“我看坐火车是最方便的,其实坐船也好,看亲家太太的意思呢?”白夫人想着做火车最快。
    我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一切都清亲家太太看着办吧,元元还小,我路上还能帮着清秋看孩子。元元的奶娘可是跟着南边去呢?冷太太想着小外孙女,担心路上孩子吃不消。
    清秋在边上默不作声的听着,她若有所思的说:“我问了徐来媳妇的意思,她舍不舍家里的人。我们一去南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强要她跟着,叫她抛家舍业的,也不好。反正现在远远断奶了,每天吃奶粉也不错。等着到那边或者老家的人,或者寻个知根知底的在带着元元吧。我们一行人最好别声张,万一被那边察觉了不对劲,昨天报纸上说大帅的军队已经打到了上海边上,看样子奉军进上海是板上钉钉了。我们还是低调些。”
    “清秋说的是,我竟然忘记了。铁路虽然方便只是最近战火频繁,时常发生断路的事情。你们带着孩子万一被困在路上怎么办?不如先去青岛,在那里坐船。我叫人去订外国船公司船票。”白夫人被清秋提醒了,忙着叫人给白绍仪打电话不要买车票了,立刻去定船票。曹青萍要明白过来,按着张司令的权势,叫人把绍仪给半路截回来也不是不可能的。还是外国的船公司更安全些,就算是张家发现了,也不能上洋人的轮船抓人啊。上海去不成,去广州和香港也可以啊。
    大家商量了路程安排,冷太太就告辞回家收拾东西了,临走的时候,冷太太看着身边没外人,拉着清秋仔细的打量着女儿:“我本想着你嫁给女婿也就好了,谁知偏生遇见这么个糟心事。也罢了,我们终归是南边的人,倒是要回家的。你心里不舒服,也不能对着女婿和摆脸子,更不能对着公婆有怨言。”清秋知道冷太太是担心她,清秋握着母亲的手低声的说:“母亲放心,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回家和舅舅别说太多,他那个人几杯酒下肚就没了把门的。”
    “你放心,我自然知道。只是想着你舅舅照顾咱们这些年忽然要走了,有点伤心罢了。”冷太太对弟弟宋润卿的感情很复杂,虽然弟弟有不少缺点,可是他对着姐姐和外甥女是真心实意的爱护。
    清秋拿出来一笔钱叫冷太太带回去,等着走的时候给舅舅。送走了母亲,清秋的心情稍微安定下来,她正预备着叫徐来媳妇过来和她说叫她回南边的事情,谁知下人进来说金太太来了。
    白家婆媳交换个疑惑的眼神,金太太自从金铨去世就一直在山上,怎么这个时候却来了?别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快请。”白夫人忙着叫人把金太太请进来。清秋再次见着金太太有些暗自吃惊,那个浑身气派气定神闲的总理夫人不见了。金太太穿着件青布长衫,已经很热的天气,外面还罩着黑缎子的外衣,头上只有个银簪子。她身后跟着个娇俏的少女,正是梅丽。姑嫂见面感慨一番,金太太倒是开门见山直接指着梅丽说:“我预备叫梅丽跟着你们去南边。京城再也不是以前的北京可,梅丽还是回南边去的好。”
    听着金太太的话,白家婆媳都是一惊,虽然金家算是散了,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梅丽一个女孩子还能惹谁了?梅丽没了以前的天真,她默默地低着头拧着指头不说话。白夫人立刻明白了,梅丽长得不错,家教也好,在学校是出名的校花。以前金铨在的时候,梅丽自然是众星捧月,尽管有不少的人想追求她,碍着金铨的权势也不敢轻易的骚扰她。现在梅丽成了没爹的孩子,肯定是有纨绔子弟趁机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