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作品:《浅情荡漾

    小伙伴们,不要再潜水了,都出来露个脸吧!么么哒~~
    ☆、第59章 chapter59
    同一天,清晨四点半。
    码头的火势终于被控制住,一连串的警车消防车救护车挤满了残破不堪的半截公路,四处都是焦块碎片和残渣,连空气中弥散不开的海腥味里都浸染着沉重的气息。这座城市,似乎从来没有醒得这么早,也从来没有如此不安,此时天空还是一片夜色暗沉,放眼望去却已经亮起了无数灯光,也惊动起了无数嘈杂的人声。
    而昭市警局,白如昼的刺目灯光已经“唰唰唰”从每一层楼迅速亮起,出警的指令响彻四周,一批又一批武装警察正冲下大楼,鸣着刺耳笛声的警车很快就接连驶出了院落。相比于周遭的忙作一团,五楼一间会议室里的气氛却安静而压抑。厚重的绿色绒帘被人猛然拉开,惶惶不安地晃动着。宁霂尘只身站在窗边,隔着玻璃望着楼下匆匆人群,脸色沉寂如同深不见底的湖水,而那浑身逸散出来的气息更加冰冷得让人不敢靠近半分。
    队里的其他人也都闷声围坐在会议桌周围,有人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掏出口袋里的烟想点一支,叼在了嘴上却还是无力地放下;也有人面色苍白而冷冽,静坐许久,忽然就捂住脸闭上眼靠近椅子里,仿佛绝望得不敢再寄希望于等待。经过了今晚这一番起起伏伏,他们的行踪终于不再需要保密——任务已经完成,军火一事暴露无遗罪证在握,吕刚不久前也成功被捕归案,剩下的事情、以及那些散步各方的啰啰们,按照规定就得交由当地警方负责了。隐藏多年的走私巨犯终于落网,暗埋在昭市的犯罪集团也被深掘而出,可如今坐在市局临时安排给他们休息的会议室里,疲惫多日的众人却没有半点零星睡意,只剩一片死寂的沉默在凝滞成冰的空气中悄然蔓延。
    许久许久,等到连天空都已经泛起了蒙蒙清冷的亮光,会议室的门口才传来些许动静。轻轻的三下敲门声,一屋子人顿时都猛然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当地警察正面露难色站在门边,对着一群犀利如刀锋般的目光,难过地咽了咽口水,半晌才红着眼眶低低开口道:“我们队长还在现场,派我回来通知大家一声,没……没有幸存者……”
    巨大的悲恸如同呼啸的狂风瞬间席卷了房间里的每一个人,最靠近门边的一个刑警“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蹿了起来,揪起他的衣领赤红着眼吼道:“没有幸存者?你他妈再说一遍!没有幸存者?!”
    “大飞!”宁霂尘低低呵斥一声,段陵几人也连忙冲上去拽着他胳膊把他拉开。刚才还被他浑身煞气吓得瑟瑟发抖的小警察后退半步,却又忽然止住了步伐。他的脸上带着赤诚而又悲壮的神情,出乎意料的,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啪”地一声双腿并拢挺直腰板,向众人和那些逝去的亡灵行了个标致的军礼。
    沉默,只有死一般寂静的沉默。无声的悲哀随着他这个庄严的致敬深深沁入了所有人的骨髓,这样一群坚韧不摧铁血汉子,忽然间就一个个眼眶中溢满了泪水,甚至连宁霂尘紧抿的薄唇,也难以抑制地微微抽动了几下。
    那些人里,有多少是无辜不知情的傀儡,又有多少是他们朝夕相伴的同事伙伴?他们早已置之死地而后生,可直到真正面临这一刻,才明白原来生命是那样宝贵,宝贵得如同蝴蝶翅膀般脆弱易碎。宁霂尘用力闭了闭眼,双手狠狠握紧成拳,眼角的湿意还没褪去,而下一秒,其他人便只见那个黑色的身影飞快地冲出了会议室,转瞬间便消失在拐角的楼梯通道里。
    “头儿!”段陵等人惊呼出声,面面相觑一眼,都飞快地跟上他的步伐奔了出去。小警察还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跑远,忍了许久的眼泪忽然掉下来几滴。他抬手狠狠一抹,高昂着头,再次加入新一批出警的队伍。
    这个世界,永不止息的绝不是罪恶,而是正义。
    审讯室外,宁霂尘紧盯着屋内静坐不语的男人,同样是一言不发。而守在门外的负责人见到他时略略吃了一惊,旋即无奈地叹口气道:“唉,这人,之前耀武扬威草菅人命的时候不见得收敛,这下铁证如山倒一个字也不肯说了。”
    “怎么回事?”跟过来的段陵眉头一蹙,忍不住纳闷出声。他之前一直负责监视吕刚,照他的习性不可能如此消极待毙,再不济起码也会要求给自己找个辩护律师吧?只是这么一想,脑中便瞬间又浮现起之前在吕氏别墅里的场面。那样诡秘的环境下,他们本以为会有陷阱,没想到窗边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竟然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任他们给他拷上手铐带走。而那张脸,也收起了以往的讥讽和傲慢,平静得不带一丝表情。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正蹙眉凝思着,却见宁霂尘已经猛地推开门走进了房间。屋里审问口供半天无果、已经等得不耐烦的两名警察并不认识他,见来人周身冷如冰窖的气场,顿时都惊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你是谁?不可以随便进来的!”
    可宁霂尘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到桌边,直接揪着衣领将吕刚拽了起来,口气狠厉:“有胆子杀人,倒没胆子承认了?”
    吕刚神色不变,极其安静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了眼眸,依然不说话。
    “靠!”门外,大飞忍不住骂了一句,“真特么想揍人!”段陵也有些紧张,看着宁霂尘握紧的拳头,心底一阵纠结——老大,打吧?哦不行,这里有监控,被发现要受处分的。要不然……等老大出来,他亲自进去揍他一顿?
    屋内僵持片刻,气氛紧张到连门外的负责人都心底发毛忍不住进去拉人了,结果宁霂尘却忽然松了手,把人往座位里一扔,转身就大步走出房间关紧了门。
    “他在拖时间。”他淡淡一句,神情复杂,似乎在思索着原因。其他几人都是一怔,负责人先问了:“你怎么知道?”
    “刚才他低头时,看了三次我的手表。”他随口解释一句,已经语速飞快地吩咐手下来,“段陵,马上去查查看恒天集团还有没有什么动静。大飞,你带几个人再去吕刚家里搜一遍。其他人去信息技术小组调出吕刚最近的通话邮件记录,任何疑点都不要放过,速度要快!”
    众人全是神情一凛,纷纷收起了情绪各自就位了。负责人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刚欲感叹出声,宁霂尘的手机先他一步响了起来。他摆摆手告辞,转身就向无人的走廊尽头快步走去。
    “我在警局门口。”
    “好。”
    一分钟后,两个同样高挑俊朗的男人站在了市局大院门外的石狮子前。穆杨看着他一脸寒气的样子,想到实时新闻里只言片语的揣测报道,沉默片刻:“节哀。”
    他没说话,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望着已经透亮的天空,面色阴沉胜过层叠的乌云。
    “我还是觉得有问题。”穆杨也不拐弯抹角,径直开口,“如果这么容易就被逮捕,那他之前的挑衅以及那些袭击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宁霂尘眉头微微拧起,沉思了一会儿:“我同意。但是人都在我们手上了,他还能耍什么花招?”
    这也是穆杨一直想不通的地方,可现在毕竟是在跟时间赛跑,已经不容他们再多想一分一秒。他略一揣摩便提议道:“先把所有事情梳理一遍?”
    “ok,我想想,吕刚最近的异常表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宁霂尘还在喃喃,身旁的人却已经飞快地理清思绪说了起来——
    “首先是那晚舒浅发现的不明人物,有人在跟踪我,他要了解我生活里接触到的一切;接着就是所谓的‘见面礼’,几乎要致许卿桓和韩亦于死地。”说到这里,穆杨声音一顿,眸色也暗沉几分,很快又镇定下来继续道,“再然后就是风口浪尖仍让走私船只出发前来昭市,加上今晚的爆炸案和被捕落网……”
    “等等,还有一件事,”宁霂尘打断,“上周四晚上他打晕了跟踪监视他的段陵,还特意把人送到了我面前。”
    穆杨诧异地一挑眉:“打晕?人没受伤?”
    “没有。”他摇摇头,也有丝疑虑起来,“我以为那是给警方的警告,或者说他太嚣张,想让我们知道他随时有本事逃跑,只是不屑于如此而已?”
    穆杨盯着地面被风卷起打着旋儿的落叶,一时没有说话,脑中却像是一片电石火光,刹那间似乎有一根线将一切都串了起来,而他的心,也在同一瞬间倏地狠狠一沉,猛然抬起头看向一旁的人,厉声道——
    “不!那不是他的目的!”
    他的逻辑思维向来强大,宁霂尘身在其中反倒看不清这背后隐藏着什么,还没跟上穆杨的思维,就听他凛然着脸一连串势如破竹开口出声:“无论是一开始的跟踪车祸还是殴打,他犯罪的中心都是围绕着我,包括给舒浅的短信,包括贴在我车窗上的纸条。所以他的最初目的不管是什么,一定是冲着我来的。
    “可是之后吕刚的重心却从我身上完全地转移到吸引警方的目光上去了,只有一种可能:那晚救韩亦和许卿桓时,你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他知道有人在暗中调查,警方监控下无法再继续针对我的目的,所以只能先解决掉你们这个麻烦。”
    话语至此尚未点破,宁霂尘也已经明白过来,两人只对视了一眼,下一秒便神色阴霾地同时转过身飞奔回警局大楼。宁霂尘边跑边掏出电话,飞快地按下号码,向来处变不惊的声音这回也染上了明显的急促:“快带人去封锁住所有的海关,吕刚会逃跑!”
    “什么?!”段陵不可置信地反问出声,“他不是被关在警局了吗?”
    “那不是他!那晚袭击却不中伤你只是为了混淆视听,真正的吕刚那次就逃出我们视线了!”宁霂尘的声音里还夹杂着风声,显得愈发冷意森然,“今夜逮捕成功后关口的警力都撤回了,这是他最后潜逃的机会,一定会跑!”
    穆杨死死拧着眉头,听着他的话没出声。是的,这样说来,吕刚的一切行动就都解释得清楚了。他的肆意挑衅、几近刻意地吸引警方注意,不过是为了将一个完美的替身送到所有人眼前。而真正的他,却潜伏在黑暗的某处,静待这一个凌晨的机会和自由。
    只是现在,他究竟在哪里!
    两人的身影迅速闪过大厅里川流不息的人群,连电梯都来不及等便纷纷冲向楼梯。宁霂尘已经在打负责人电话了,只是那端却始终占线。不安的预感同时从两人心口翻涌而起,宁霂尘大步上前,猛地拉开审讯室那层楼的安全门冲了进去,还没拐过弯就见一群警察拦在了审讯室门口,而对面电梯“叮”的一声响起,几个戴着口罩的法医正步履匆匆从里面走出来。
    “出什么事了?”他心尖一坠,一把拽住正满脸惊慌难以置信的负责人。穆杨也凝神向那端灯火明亮的房间看去,半掩的门边,挡住众人视线的警察让开了半个身子给法医进去,而里面桌子上半趴着的熟悉人影,让他瞳孔猛然一缩。
    “吕刚刚才提出要看时间,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我们只好照做。”负责人还没缓过神来,惊得连嗓音都颤抖起来,“谁知道……谁知道他一听到时间就——”
    “服毒自杀了。”穆杨轻轻开口,走廊苍白眩晕的灯光下,一时间竟然谁都没有说话,只有一阵冰冷刺骨的寒意渐渐从他的脊背蔓延升起。
    来不及了,什么都来不及了。
    那个人,已经逃到了不知所踪的世界某处,甚至此刻,或许正在看着他亲手制造的新闻头条,看着所有人的恐慌和悲痛,兀自微笑欣赏。
    他们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也从此失了他所有的线索,只能等待他悄然无声的再次靠近,无法预知,也无法防备。
    而这一次,他不需要再隐藏他的真正目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真的冒出了好几个留言的亲呐,有木有看到我的星星眼,开心!谢谢大家滴支持~~~
    ☆、第60章 chapter60
    一个月后。
    寒流席卷昭市,刺骨的冷风已经接连肆虐了好几天,荒芜了青草凋零了残花。满地都是金黄的落叶,踏上去簌簌作响,倒是在秋日的肃萧中平添了几分韵味。舒浅站在高大的梧桐树下,原地边跺脚边蹦哒着取暖,只是这样热身了一会儿浑身还是冷得慌。她抖抖肩膀,又从口袋里抽出冰冷的手放到嘴边哈了哈气,正巧就隔着那薄薄的热雾看见迎面走过来的高挑身影。
    “找到停车位啦?”舒浅赶忙小跑过去,乌黑的头发在肩头跳动着,露在外面的白皙皮肤也被冻得泛起了薄红。穆杨抬手揉了揉她脑袋,只觉得指尖触感冰凉冰凉的,抿了抿唇,二话不说就拉过她毛茸茸的连衣帽套在了她头上。
    “傻。”他低沉悦耳的嗓音里带着几分不自觉的宠溺。舒浅吐了吐舌头,又将帽子拉紧了点,暖意渐渐爬上头顶,还是撅着嘴不承认:“你才傻。”
    穆杨轻笑一声,攥着她的手放进自己衣袋里,两人一起向住院大楼走去。男人穿着一件灰色的羊绒混纺大衣,纽扣敞开,露出里面薄薄的深蓝色针织衫,这身潇洒又清贵味十足的打扮衬得整个人气质愈发贵气清朗。而他身旁偎着的小女人则看起来活泼鲜明更多,宽大的绒帽下只露出一张俏丽生动的小脸,步履轻快地跟着男人轻言细语。这样的组合无疑是周遭最抢眼的一对,许多人都留神多看了几眼,路过的小护士们更是偷瞥着穆杨兴奋地说了会儿悄悄话,转而又忍不住张望向舒浅帽子下的脸,一副好奇又歆羡的样子。
    舒浅本还妥妥地视而不见,只是被众人目光围追久了终于还是忍不住,忽然就停下脚步拽住穆杨,然后一粒一粒把他大衣上的纽扣扣了个严严实实。穆杨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低头看着那微微嘟起的嘴唇,眼中染上笑意,却还是装作不知情地问:“怎么了?”
    “怕你感冒!”舒浅剜了他一眼,又苦恼地嘟哝一句,“为什么我都快被冻成僵尸了,你还一点也不冷的样子?”
    “习惯了而已,波士顿这种时候都快要下雪了。”
    也对,昭市在偏南方的位置,比起他在美国呆的地方已经暖和了许多,若不是这股冷空气突然来袭,现在恐怕还有十六七度呢。舒浅顿时释然,手里的动作却还是不停歇,全部扣完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才满意地重新挽上他的胳膊,乐滋滋道:“嗯,这样看起来更帅。”
    更帅?穆杨无奈,扣子都要扣到他脖子上去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来的禁~欲派贵族呢……
    情人间的小打小闹就像软绵绵的蜜糖,温柔而又甜蜜。很快他们就进了住院部,清晨的大厅还有些冷清,舒浅先走进一部电梯按下韩亦病房所在的楼层,一回头却见穆杨还站在门外,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不进来么?”她按住开门键等他,有些纳闷。穆杨停顿片刻才悠悠然跟了进来,淡淡道:“那天也是这部电梯。”
    哪天?舒浅满头雾水,关紧的电梯门上倒影出身后他清晰的轮廓,她无意识地抬头,却忽然察觉到一抹灼灼炽热的视线,接着就听他低声反问:“不记得了?我们第二次相遇。”
    舒浅一怔,忽然就记起那天的场景——也是这样一个清冷的周末,她来医院探望完何洋,正准备去赴许卿桓主动牵线的“相亲宴”,哪曾想还没等到餐厅会面,离开医院的电梯门刚一打开,就正对上了里面穆杨同样略略惊讶的视线。
    那么多巧合,那么多缘分,那么多运气。哪怕只是差极其微小的一步,或许他们这辈子也就走不到一起了。偏偏命运的轨迹如此巧妙地重合,千万个分叉路口前,他们终究还是被牢牢牵引到了一起,走向了同一条道路和未来。
    而此刻回忆起,她的心间猛然升腾起一种由衷的感慨,有些颤巍巍的后怕,更多的却是难以言喻的感慨——
    穆杨,原来从一开始就有命中注定,原来我们是如此幸运。
    她忽地就笑了起来,那样发自肺腑而又舒心灿烂的笑容映在金属镜面上,如同冲破阴霾的阳光,一扫连日以来压抑不止的情绪。穆杨也挂着浅淡却无比温和的笑意,没再开口,而是从背后轻轻环过了她,下巴抵在肩头上,就这样温温热热地望着倒影里她笑得弯弯的眉眼。
    这样平静的幸福,多久没有感受过了?
    安静的电梯内只有他们彼此的呼吸声,不过几十秒的时间,却像是被绵延成一个世纪,每一刻都像是最后一秒,每一刻都弥足珍贵。
    ……
    韩亦是在两周前醒来的。他恢复得不错,一度重伤至几近脑死亡,好歹还是硬挺着闯过了生死线,如今已经可以慢慢开口说话了。舒浅和穆杨走到病房门口,正巧碰见韩妈妈推门出来,见到他俩也不惊讶,平静地让开门口的路:“他刚醒来。”
    穆杨点头致意,舒浅也冲她笑笑。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韩妈妈却像是苍老了好几岁,此刻也只是淡淡抿了抿唇没出事,绕过他们走向护士站了。舒浅无奈叹了口气,有点替她难过,又有点替穆杨委屈。正兀自闷闷着,手心却忽然被他轻轻一攥,一抬头便撞上他沉静如水的目光,仿佛早已了然她所有的想法。
    好吧,他这个当事人都全然不在意,她还瞎担心什么……
    大抵是为了让韩亦快点恢复,亦或许是想让这死气沉沉的房间多几分生气,原本苍白单调的病房被韩妈妈细心地布置了一番,还真亮眼舒服了不少:床头柜上摆着亲人的合照,床单枕套换成了温馨的天蓝色,每次他们来探望时也都能看见花瓶里品种不一却同样沾着露水的新鲜花朵,而这次,甚至连挂着吊水瓶的铁架上还缠了一颗粉色的气球。舒浅瞪大眼看着那圆滚滚悬在半空中的小玩意儿,还没开口就见韩亦面带赧色哑着嗓子急急解释道:“这是……这是值班护士送的……”
    “上次我们碰见的那个小姑娘?”穆杨笑笑,走到病床前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快点好起来,别让人家等久了。”
    等等,这什么跟什么啊?那个小护士她也见过好不好,看起来哪有什么异样情愫啊,不过就是人有点害羞罢了……舒浅本还以为穆杨只是在打趣,结果却见韩亦瞬间噤了声,苍白的脸颊上也泛起了薄薄的红晕,她的嗔怪声顿时噎在了喉咙里,忍不住默默在心里自打三十大板仰天长叹——
    她勒个去,穆杨不是一度恋爱情商为零吗,什么时候竟然反超了她,连对这种事情的洞察力都直线上升了?
    男人,尤其是他这样厉害的男人,有时还真是一种可怕的生物……
    “吕刚抓到了吗?”过了一会儿,韩亦再度开口,抛出的话却让房间里的气氛无形一滞。舒浅好不容易轻松片刻的心情瞬间又绷紧起来,下意识担忧地抬头望向对面的男人。这个话题如同两人之间的禁忌,他们除了无声地等待别无他法,可是日子这样一天天流逝而去,越是平静,却越是揪心而又瘆人。
    “还没有。”穆杨神色倒是淡然,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那样普通的话题,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接着便岔开话题和韩亦聊其他事情了。舒浅坐在窗边的椅子前,揪着茶几上康乃馨的花枝晃啊晃,余光中隐约瞟到穆杨看过来了好几次,她却不想抬头,只是一个人望着窗外阴沉的天色遐思着。
    那个人,现在究竟在哪里呢?
    动心忍性,徐徐图之。他按兵不动这么久,是已经放弃了,还是在蓄势酝酿一个更宏大更可怕的阴谋?
    两个男人也没有聊太久,韩亦说话还有些费劲,穆杨又安抚了几句,很快便拉上舒浅告辞了。只是他俩刚走到门边,忽然听见背后那个黯哑的声音,缓慢吃力却无比努力地一字一句说道:“穆大哥,我妈的态度你别介意。我从来……从来没有后悔过。”
    穆杨脚步微顿,眸色垂下几分,片刻之后才缓缓回答:“我知道。韩亦,谢谢你。”
    门关上了,韩亦独自躺在床上,因为费力说话而略微喘气的呼吸慢慢恢复了平静。因为脑部受伤,最近他总是格外容易疲惫,此刻却固执凝视着苍白天花板,许久才闭上眼,再次沉入梦境。
    等这一觉醒来,是不是一切就可以尘埃落定,罪恶跳入深渊,而穆杨他们,依然能够安然无恙?
    但愿,只能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