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宴眼里都是笑意,眼眸里细碎的流光跳跃着温度,他转头从落地窗观察底下繁华的街景,1996年初注定是不凡的一年,这一年他将带领喜宴地产攀登新的高峰,他为此努力多年,喜宴是他年轻时的作品亦将是他一生最得意的,可此时此刻,喜宴地产上市的喜悦完全不曾到达他的心底。
    他心底有一个女人的背影,有俩个吵闹的孩子,那些细碎的生活琐碎让幸福的模样更为具象,那才是他毕生追求的东西。
    次日,是喜宴地产历史上举足轻重的一天,喜宴全部高层都跟随秦宴来了港城,他们要一起见证这桩喜事,路迟也来了,成功上市的那一刻,喜宴地产的股价从最低价短时间内翻了数番,路迟还未来得及激动,就得为股价烦心,股价的上涨意味着喜宴地产的市值不停往上攀升,如今的市值高到他难以相信,按照这个市值来算,喜宴地产的市值比他们预计的还多了数十亿。
    秦宴接受了采访和来自各界的道喜声,他下意识回头想要寻找追随他的视线,只可惜一回头就见锦西正在跟周啸打电话,问他那边购入情况,完全没打算给他来个拥抱,想象中感人的场面没有发生,秦宴忍不住笑了,他到底对方锦西有多少不切实际的幻想?这样的做法才符合这女人的做派。
    喜宴地产的上市消息成为当天内地和港城所有报纸的头条,秦宴接受众人道喜的照片也进入众人视野,当天方锦南把报纸带回家,一家人对着报纸骄傲的不行,他们早就把秦宴当成自己人,虽然农村人不知道上市意味着什么,可方锦南简单解释了几句他们很快明白,这是件很了不起的事。
    不少就餐的女生嚷嚷着说秦宴真是年轻有为,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配得上他。
    林巧珍不无骄傲地想,还是她养的闺女争气,竟然能把秦宴这么优秀的男人给拿下。
    不过一想到二人没名没分的,如今秦宴公司上市锦西受到的压力更大,指不定就有不少女人上赶着要跟秦宴,想到这她又开始郁闷了,这准女婿太出名也不是件好事。
    -
    喜宴地产在港举行了庆功宴,晚上锦西带孩子四处逛逛给孩子买点英语绘本,这边买书方便,就是运回去很麻烦,锦西拎着拉杆箱装了满满一箱子,孩子们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说这里的楼都好高啊,比申城的还高呢。
    锦西笑着看向这时的港城,街道还是那些街道,食物还是那些食物,只是楼间距比后市大一些,也没后市那么压抑,但这时候的港城比起申城和京州,发达的不是一点点,锦西不由感叹,改革开放这些年来,大陆一直在飞速发展,从现在到后世不过二三十年时间,弹指一瞬,火车行驶速度就能提高十倍,此时的火车不过几十公里一小时,后世的动车几十公里,这样想,这些变化还真是不知不觉间发生的。
    锦西带着俩孩子在周围逛了逛,助理也跟出来替她照顾孩子,当下锦西身体不舒服去了趟洗手间,让助理跟孩子守在外面,谁知等她出来却见单渝薇晕倒在楼梯口,而俩个孩子却不知去向。
    锦西忍住内心的慌乱四处呼喊,脚步也愈发忙乱,可孩子就是不见踪影。
    她赶紧给秦宴打电话,那边秦宴很快赶来,拉着她道:“你先别急,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
    “没有,渝薇送去医院了,我四处看过根本没人,这里也没有监控。”
    这年代有没有监控还难说,毕竟后世的监控都由电脑手机控制,而这附近虽然人来人往,可港城的街道都狭窄拥挤,人口密度大,罪犯隐入人群,就是有监控也看不清样子来,锦西一下子慌了,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年多,从来遇事不慌,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就好像全世界都崩塌了,她一直以来引以为豪的克制全都不复存在。
    “都怪我,如果我不去上厕所,看好孩子,孩子就不可能不见。”她哽咽道:“不知道是绑架还是拐卖,如果是拐卖一辈子都可能找不到人,如果是绑架孩子又凶险非常,我不相信事情就这么巧,偏偏骗走我的孩子,我到底该怎么办?”
    秦宴把她拉到怀里,他眼里露出寒光道:
    “怪也应该怪我,这次我不应该带你来港城,明知道我公司上市很容易被人盯上,而这边黑帮横行。”
    “现在该怎么办?报警?”
    秦宴没做声,让手下联系了当地一个黑帮,对方出头帮他打听,却没有问到相关消息,也就是说绝对不是被几个黑帮势力给绑架的,再说秦宴是内地人,对方就是想绑架也应该绑架港城的富商才对,那样更容易的下手。
    “先不要报警,等对方联系我们。”
    不是秦宴信不过这时的警察,而是这几年港城绑架案频发,警方不足以让民众相信,对方既然这时候掳走人,肯定经过多次调查,知道秦宴和锦西的关系,也知道这俩孩子的存在,果然当晚,一通电话打进来。
    “喂。”
    秦宴与锦西对视一眼。“我孩子在你手上?”
    对方鼓了掌很快笑起来,“不得不说秦总这个继父当的不错,据我打听这孩子可不是你亲生的。”
    锦西满手心都是汗,她捏着衣角紧张地盯着听筒。
    “提出你的条件。”秦宴强势地要求。
    那边似乎也没想到他不仅不慌张反而占据谈判的主导地位,当即也是一愣,随即,绑匪很快笑起来:“秦总爽快!其实我这人很简单,不喜欢打打杀杀那一套,我所求的就是钱!如果你报警我现在就撕票。”
    “我不会报警。”
    “很好!准备两个亿现金来赎这俩孩子。”
    秦宴深眸微敛,很快道:“我没有两个亿。”
    “没有?”那边很快怒道:“没有你他妈还谈什么?你公司刚上市,谁都知道你秦总的公司市值多少,你那么多钱,给我两个亿还嫌多?一个孩子一个亿,这很公平!既然你没那么多钱,那我杀了一个,你拿一个亿来换另一个?”
    秦宴沉声道:“不是我不想谈,虽然我公司上市,但上市后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只占有一部分股份,而这些股份短期内筹不到太多现金,你也知道,内地审核严苛,从内地忽然抽调这么多钱定然引起怀疑,说不定会惊动警方,既然如此,不如彼此各让一步,我会尽量达成你的要求。”
    那边沉默片刻。
    秦宴追问:“对了,我还没问您的名字。”
    “张家强!”那边竟然不遮拦,一字一句说出了口。
    这名字传出,锦西和秦宴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大好看,饶是秦宴电话里装得镇定,可他面上已有严峻之色,张家强就是内地人都听过这个名字,他是港城排名第一的悍匪,向来喜欢独立行动,经常干绑架的事,还搞到枪支抢劫过不少人,在这边名头很响,原本他被警方抓到过判了刑,后来不知怎的逃去了金三角,锦西原以为这种人肯定不敢回港城,谁知道对方竟然还敢在港城作案,真是明目张胆的可以!嚣张的可以!
    这样的人要么是对自己过于自信,要么是根本没把警方放在眼里,但对方是经验丰富的绑匪,面对这样心理素质高的绑匪有好有坏,好处是对方目的明确只要钱财,不会因为一时激动杀了人质,坏处是这样的人比普通绑匪更难缠,想摆脱他不是容易的事,对方经验很足,如果一开始锦西报警,对方定然能识破,这样一想,还好没报警。
    “我要确认我孩子还活着。”秦宴道。
    “当然!”张家强把话筒拿开,电话里传来他带着口音的声音:“小朋友,对你的父母问好,记得要高兴点,不准哭哦。”
    “谁哭了!我才不哭呢!我妈妈说了我要勇敢!”小芝麻的声音传来。
    锦西眼泪都下来了,团子很快说:“爸妈,我们没事,这位叔叔还没有伤害我们。”
    张家强忽然大笑:“秦总,你这俩孩子不错啊,知道自己被绑架了还能这么镇定,这可不是一般的心性,这要是活下去长大了怎么都是个人才,要是活不下去,那还真是可惜了。”
    确保孩子活着,锦西和秦宴都松了口气,秦宴沉声道:
    “张先生,我要和你谈谈,你要两个亿实在太多了,我一时半会筹不出这个钱,不如咱们各退一步,你我各自安好,你拿了钱可以投资房产,买点股票,轻松潇洒,还可以养几个女人,这钱够你花很久了,要的钱太多惊动警方,就是我有心给你钱,到时候只怕也身不由己。”
    秦宴的语气毫无惊慌,说话时不像是在谈判,倒像是对自己的朋友温声劝谏,让人很是信服,最起码锦西在一旁听着,不由佩服他的沉着,张家强很快道:“秦总是爽快人!既然秦总开口了那我肯定要给你这个面子,这样吧,一亿五千万!”
    “一个亿吧?”秦宴说:“我港城银行的钱只有这么多,你要是答应,拿了钱放了我孩子直接走人,要是不愿意等这事闹大了,我难以收场。”
    张家强似乎在思考,很快他咬牙道:
    “行!那就一个亿!你尽快准备钱,我倒是不急,但是饿着你孩子那就不好了。”
    电话挂断,锦西已经恢复了冷静,她拉着秦宴的胳膊,道:“对方是冲着钱来的?”
    “应该是,我想他应该不会撕票。”
    为人父母的着急难以言说,锦西在原地走了几步,路迟在一旁出主意,当下单渝薇醒了,说是自己被一个戴墨镜和鸭舌帽的男人打晕了,她根本没看清那个人的脸。
    “我这边有钱,你拿我的卡去提,但钱大部分都买了你公司股票,现在没有那么多现金,我要是短期内凑不到那么多钱……”她莫名又开始焦虑。
    递出去的卡还在半空中,秦宴把卡推回去,把她拉到怀里,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手也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道:
    “锦西,我不是外人。”
    锦西后背一僵,眼泪陡然出来了,她默然流泪,心里说不出的懊悔,恨不得马上能见到孩子,别说一个亿了,就是十个亿,只要她有只要能救孩子,她都愿意给。
    她忽然明白,她和孩子之间的牵绊绝不仅仅是血缘关系那么简单,如果说开始时她能接受孩子是因为原身的关系,那么如今,她所有的情感都真实地来自于自己,她爱这俩个孩子,就如孩子们爱她一样,这样的爱是确切的,无法掩盖没有仿冒,她已经像一个母亲一般去爱自己的孩子,她就是他们的母亲。
    她攥紧秦宴的西装,低声道:“秦宴,我很高兴有你陪在我身边。”
    秦宴在沉重之余,道:“锦西,我很高兴你信任我,从今天起,试着把我当成你真正意义上的孩子,孩子的父亲,试着去依赖把家的担子交给我,我们虽然年轻,却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荒废了。”
    锦西点头应了声,“等孩子救出来我们一家四口回去好好过年。”
    “一定会的。”
    秦宴很快出去筹集资金,为了筹备喜宴地产在港城上市,秦宴这边的账号里有一定的资金,应对这次的事倒是绰绰有余。
    美金很快筹备好,但是让锦西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那绑匪竟然嚣张地敲响酒店房门。
    秦宴打开门,模样状似镇定。
    锦西站在角落里盯着张家强看了许久,和印象中的男人差不多,戴着鸭舌帽和墨镜,个头不高,却一身悍匪气息,张家强是个狠角色,被这样的男人盯上让人头疼。
    “秦总。”
    “张先生,坐。”秦宴很淡定地坐了手势。
    “不必客气秦总,秦总比我想象的更为年轻,果然是青年才俊!这次过节是我不好,但我这人很简单,只要钱而已!你只要给我钱,这俩孩子我绝对不会伤害他们一根汗毛!”张家强说话时脸上肌肉紧绷,眼里的阴狠丝毫不减。
    “当然,我信得过你。”秦宴给他倒了杯茶,低声说:“钱我已经准备好了,不知道孩子在哪。”
    “你把钱给我,孩子我马上让车送回来。”
    秦宴沉吟道:“不是我信不过你,我孩子年纪小,车送回来并不足以让我安心,我希望现在能见到我的孩子,钱你随意拿。”
    第63章
    张家强似乎在评估他这话的真实性, 他盯着秦宴, 眼神充满打量,似乎在考虑要不要信他,很快张家强大笑两声,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他的笑并未让人觉得轻松,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惊悚感,没有人敢放松警惕,一个绑匪绑架后丝毫不紧张, 不担心他们报警, 反而上门来拿钱,这说明什么?
    锦西冷盯着他,心里难免紧张, 而秦宴的眼神从未从张家强脸上移开过, 不知过了多久, 张家强终于移开视线,拍着沙发把手, 道:
    “行!既然秦总发话了那我也不拘这点事,我马上让人把你孩子送来,钱在哪?我拿走?”
    秦宴正要动,边上的电话忽而响了,张家强面色明显不对, 所有人都盯着那电话, 气氛紧张到了极致。
    秦宴倒是镇定, 只淡声道:“公司刚上市, 事情多。”
    “既然如此,秦总接一接吧!”
    秦宴接起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什么,他应声道:“我明白了,下午就让人把文件送过去。”
    张家强摸着嘴角的胡子,冷笑:“秦总事忙,我就不打扰了,我的钱在哪?拿了钱我马上还你安静,你的孩子也会好好给你送回来,我张家强说到做到!”
    “我当然相信张先生。”秦宴仿佛是他的熟人一般,语气轻松平缓:“我听过张先生的事迹,也相信张先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我相信你,钱我已经准备好,我可以请人装入你车的后备箱。”
    “好!”张家强似乎一点也不怕他,大咧咧走出去,秦宴的助理陪在他后面带他去领钱。
    直到锦西注视着张家强的车离开车库她依旧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阳光依旧有温度,潮湿的风吹在身上,让人心里燥热难忍,她和秦宴是真的被人敲诈了一笔,孩子也真的被人绑架了,绑匪嚣张到直接来了他们的酒店,甚至不惧怕被警方包围,也不怕他们报警跟警察合作,绑匪嚣张得像是来谈生意,光明正大不惧任何人的目光,只因为绑匪知道,哪怕是警方也奈何不了他。
    而她和秦宴虽然有钱,却不得不承认,他们一直把安保一事想的太简单,在内地时,俩人住普通小区,没有保镖,开车去公司这一路,任何人都能拦了他们,而孩子们入读国际学校,看似安全可这一路漏洞太多,如果有人起了这心思,他们根本没有应对措施,只能任孩子被抓走。
    “张家强会不会食言?”锦西依旧担心孩子。
    “他不会。”秦宴顿了片刻,又道:“忘了告诉你,孩子已经安全了。”
    锦西皱眉:“什么意思?”
    秦宴难得露出笑意,他拉着锦西往回走,边走边告诉他经过。
    刚才他接到的电话就是路迟打来的,芝麻团子被绑架在郊区的废弃工厂里,开始时这俩孩子也没把绑架当回事,直到张家强打电话威胁秦宴,团子才意识到这不是好事,之前锦西告诉过他们相关的知识,比如说被绑架遇到生命威胁,遇到火灾地震等自然灾害应该怎么做,团子心里牢记,等张家强出来找秦宴时,他和芝麻便一直喊救命,还踩在架子上,从墙上的窗台扔东西出去。
    好巧不巧,有个内地的退伍军人路过那边,听到孩子的喊叫把孩子救了下来,并很快带孩子去了警察局,路迟因此给秦宴打电话。
    锦西简直不敢相信,半晌忽而笑了。
    她太紧张以至于忘了,要是团子一个人被绑架她还需要担心,如今连芝麻一起,她担心什么呢?她闺女可是这部书里最大的锦鲤,什么事都不用做就能躺赢的一种。
    “芝麻的运气真的很好。”
    秦宴也早发现芝麻的不同之处,买彩票次次中奖这种事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而且自从有了芝麻,他做任何事都比之前顺利,锦西的事业也越做越好,短短两年就站到了顶峰,除了有实力更有运气加成。
    他也忍不住笑了,直到孩子从对面跑来,锦西才哽咽抱住他们。
    俩孩子受了不小的惊吓,一直在锦西怀里哭,锦西仔细查看过他们的身体,他们并没有受到伤害,他们的恐惧来源于很久没有见到熟悉的人,与锦西的分开让他们充满焦虑和不安,且孩子被关在狭小黑暗的房间内,精神压力颇大,自然临近崩溃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