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7)

作品:《穿成病美人师叔后

    后来时间长了,他便直接捏碎,让风吹到院子里,免得垃圾堆满房间。
    盛泽灵在黑暗中摸索,坐到桌边,倒了杯清茶。
    热雾从水杯中腾起,盛泽灵铺开竹简,执起笔在竹简落下笔墨。
    他曾与大哥郁苍梧、后来的魔君夙夜起探索过大陆各种秘辛,如今用竹简记下,可为后人解惑。
    写满竹简已是晌午时候,盛泽灵放下笔。
    算上今日,周都是晴空万里,他已周没出过房门了。
    淡青色的丝缎遮着眼睛,盛泽灵侧过头,面向灌入午间热风的房门,踌躇片刻,起身朝门外走去。
    体内的毒不能见阳,他许久没嗅到阳光的气息了。
    立在屋檐下晒不到太阳,不到院子里去就行了,反正喜欢管他的徒弟不知道,不用怕其在耳边喋喋不休。
    盛泽灵心情愉悦,迈过门槛。
    道眸光悄无声息落在他身上,院外响起风卷枯叶的窸窣声响。
    盛泽灵扶着门,试探性地往前迈步。
    这木屋建了数十年,屋檐上的木头早已出现崩裂之势,缕阳光穿过缝隙,不偏不倚落在门槛前方。
    盛泽灵探出的脚越过它,未能发现,以为安全无恙,整个人往前踏了步。
    晌午的风卷着热浪,吹得人袖袍翻飞。
    盛泽灵立在屋檐下,微扬下颌,抬起如雪白皙的脸颊,好似享受到数十年未曾尝到,暖阳倾洒在身上的感觉。
    只劲瘦有力的手挡在他头上。
    接住了穿过裂缝的阳光。
    道修长身影立在盛泽灵前方,无声无息抬着手,垂眸安静地看着他。
    半个时辰后,盛泽灵转身回房。
    屋檐下的身影看着他合上门,再也瞧不见人后,拾起风吹到脚边的片落叶,掷向裂木封住缝隙,拂袖离去。
    第79章
    古古的鸣叫远去,闻秋时宛如游魂般,浑浑噩噩地在天地间游荡,尘封在脑海中的记忆逐渐苏醒。
    陨星谷除魔大战。
    古古冲了出来,为了救他杀了郁苍梧。
    郁苍梧修为千百年第一,即便古古全力一击,也没法取他性命。
    但郁苍梧死了。
    闻秋时脑中轰然,久久没清醒过来的时候。
    古古死了。
    他来不及救,甚至没法给古古报仇,因为杀古古的人,是陷入绝望的圣尊夫人,接着是赶来的正道修士,铺天盖地的法器灵力朝古古杀去,为圣尊报仇。
    之后,妖兽古鸦罪恶滔天的事迹遍布大陆,都说背叛其主,投靠魔君偷袭圣尊。
    古古背负千古骂名,成为人人唾弃的凶兽。
    闻秋时知道传闻是从何处来的,找到圣尊夫人,求她:古古是为了我才如此,姜姨你恨我吧,不必为我遮掩,罪魁祸首是我,古古什么都不懂,他只是想保护我,他不该落到这般下场,姜姨,我替他......
    啪!
    姜夫人一巴掌落下,打断少年人的话。
    那个曾经温柔至极的美丽女子,打了闻秋时一巴掌后,泪珠滚落下来,颤抖的手轻轻抚上他脸颊,好似在问疼不疼:小闻,我已经失去苍梧了,你要我再失去你么,我现在......只剩你和小炎了。
    闻秋时看着她滴落的泪珠,翕动的嘴唇,最终无力地闭上。
    陨星谷后,闻秋时夜夜难眠,闭上眼,便是那日情形。
    古古身殒时,他甚至没能像往常抱一下他,小古鸦以为自己被讨厌了,睁着逐渐灰暗的红眸,害怕又难过地看着他,动了动血淋淋的小身躯,怯生生唤了声阿秋......
    闻秋时惊醒,视线一片黑暗。
    他睁不开眼,周围空气冷得刺骨,仿佛置身一座冰窟里。
    轰
    石墙沉闷的转动声响起,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知是谁,沉默了良久之后,嗤笑了声:他们说叫闻秋时的长老是你,想骗我,好歹该找个像你的人来。
    闻秋时听着似曾相识的声音,略一回想,恍然大悟。
    是夙默野。
    他在对谁说话?难不成是......
    闻秋时心脏狂跳,恨不得立马睁眼瞧瞧现在的灵身。
    他对这世界最初的记忆是抱着本书在穷狱门前,对圣尊说自己叫闻郁,当时的灵身与他本来的一模一样,若无意外,当时被书砸晕来到这片大陆,他是身穿!
    闻秋时当时知晓自己是闻郁,听闻葬身鬼楼尸骨无存,心凉半截,暗自难过了许久。
    直到揽月城东门,夙默野出现,含糊说森罗殿有他拒绝不了的东西,闻秋时想起传闻死在夙默野之手,对方知道他尸体动向,便隐隐察觉,激动不已。
    他本打算在天宗增强修为后,将自己的东西挨个拿回来,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重新回到自己的灵身。
    周围的冷气,应当是保尸体不腐的棺椁散出。
    闻秋时意识到这点,激动到心口泛暖,凝了冰霜的眼睫细细一颤。
    冰棺外的夙默野并未注意到,寂静的石室内响起他冷然嗓音,带着嘲意:那叫闻秋时的人,嘻嘻笑笑,没有半点正经模样,郁沉炎和楚柏月真该给他照照镜子,那副丑模样,也有脸说是你。
    闻秋时:......
    扎了你的眼,真是抱歉吼。
    夙默野手落在晶莹剔透的棺盖上,寒眸低垂,视线落在唇角染血、仍是死时模样的青年身影。
    我在你身边待了四年,没见你笑靥,你永远冷着张脸,好似天生不会笑,夙默野戴着骨戒的食指微蜷,默了默,还是说,你只是没对我笑过......
    闻秋时心道:为何对你笑,难道很熟......
    思及熟不熟的问题,想起往日关于夙默野的听闻,以及他方才说的四年,闻秋时沉吟许久,心头敲起鼓来。
    据他所了解,陨星谷除魔大战后,夙默野随一众森罗殿门人被俘虏,在天熙城被他救下,随后他力排众议,将夙默野带在左右,到鬼楼镇压穷狱门时,也不忘把夙默野捎上。
    闻秋时懵然,发现诸多不对的地方。
    他当时应当知晓夙默野的身份,知道自己是对方的杀父仇人,知道夙默野想杀他,既然如此,为何不仅救下人,还要想不开将其带着身边,夙默野有何特别之处?
    原著里,夙默野身份是主角顾末泽堂兄,森罗殿殿主,戏份不少,与天道宠儿南独伊一番虐恋情深后,被南独伊感化洗白,成为结局对战顾末泽的一大主力。
    闻秋时十分不解。
    彼时正值大战后,他一门心思扑在解决北域的内忧外患,怎么有闲工夫把心思放在夙默野身上,去鬼楼也带着,既然要带人,为何不带主角顾......
    闻秋时微微一顿,电光火石间,抓住了关键。
    他那时,不知道原著。
    否则不会不阻止魔君,不会让大战降临......
    带他来到这世界的书,被天道之力禁锢,一直打不开,只有封面一些字眼能让人窥得些许天机:腕骨魂印......穷狱门......神路与地狱交界......
    一瞬间,闻秋时喉咙像被扼住了,往事如走马灯掠过。
    冰棺里,身着淡墨道服的青年蹙眉,漂亮白皙的手指悄无声息动了动。
    *
    天宗。
    景无涯领着一名美貌女子路过练武场,正在练剑的弟子们纷纷回头,好奇张望。
    那是谁?莫非我们要有宗主夫人了?!
    我没见过这么美的人,倘若真是宗主夫人,我再也不笑话宗主注孤生!
    闭嘴!那时宗主姐姐,景轻芙,一群笨蛋!
    什么?!
    ......
    景无涯冷着脸走在前方,身后女子同样冷着脸,不悦道:可笑,当娘的想见人,竟然还得亲自来,无涯你怎么教他的,不知道主动来拜见亲娘,没半点规矩。
    景无涯近日忧心盛泽灵之事,心情不佳,再听此一言,顿如捅破炸.药桶般。
    现在知道是亲娘了,早干嘛去了!
    景轻芙不可思议:竟然凶我,你疯了!
    景无涯闷声继续走,胳膊被猛地一拽:景无涯我问你话!你聋了?!
    景无涯忍无可忍掰开她的手,不明白曾经那个温柔善良的姐姐,怎么如今变成这幅模样。
    他按住景轻芙的肩膀:是你疯了,当年一声不吭消失,我寻了你多久?结果竟然待在森罗殿,大战结束才出来,还带着个夙夜的血脉,逼我留下!你既然那么喜欢夙夜,那么喜欢和他的孩子,怎么不自己照顾!非得让我来,你难道不知我有多厌恶此人吗?连带他的血脉我也一起讨厌!每日都恨不得掐死那孩子!
    景轻芙柳眉一蹙: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杀了他,留着也碍我的眼。
    你景无涯无言。
    他不知景轻芙到底怎么了,十几年前便是如此,好似得了失心疯。
    心情好的时候,听到年幼的顾末泽唤她娘亲,会变身世上最好的慈母,连天上的星星都要给她孩子摘下来,心情不好的时候,掐的顾末泽浑身是乌痕,又是扇巴掌又是敲脑袋,好似恨极了这孩子,要把顾末泽活活打死。
    景无涯起初发现此事,因极讨厌魔君血脉,置之不理,甚至觉得痛快,后来看到景轻芙将年幼的顾末泽脑袋按在污水坑里,要活活让其窒息而亡时,终于于心不忍。
    他将顾末泽带走,顺道将景轻芙送回景家。
    此后,每隔两三年,景轻芙才会被景无涯允许来天宗看望顾末泽一次。
    或许是相隔许久才见一面,抑或顾末泽渐渐长大,景轻芙从他身上看到了夙夜的影子,态度越发柔和了,不过与顾末泽说上两句,这柔和往往就维持不了了。
    景无涯警告道:他今日从南岭回来,待会见到人收起你的脾气,我早就管不了他了,他要做什么,我也拦不住。
    景轻芙不以为然:我是他娘,怎么对他,他都得受着,不然他爹心疼我,会收拾他的!
    景无涯无言。
    又开始说疯话了!
    临近黄昏,景无涯带人朝后山走去,迎面缓步行来一位长老,身着青衣,脸上挂着温和轻笑。
    苏白停下脚步,道了声:宗主
    景无涯手负身后,朝他颔首,脚步不停,景轻芙在后方与苏白擦肩而过,片刻,回头望着苏白背影。
    景无涯:你做什么?
    景轻芙表情莫名:他是谁?
    景无涯:门内长老苏白,怎么了。
    景轻芙摇摇头,收回视线,她也不知怎么了,就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后山。
    稍等,看我拿出我的秘密武器,贾棠走入洞府,从箱底里拿出一张地图。
    今早他在睡梦中被顾末泽沉着脸摇醒,得知师父又没了,可这次去哪找他举棋不定,于是决定回宗门,用他百发百中、从未失误过的压箱底的手段。
    顾末泽手持引路草,耐着性子等。
    贾棠展开一丈长的修真界地势图,平平铺在地上,随后捏了个小纸团,背过身,宛如进行某种神秘的吟唱般,唤起了师父两字,随后将纸团往后一抛。
    拳头大的纸团落在地图上。
    怎么样?是哪?
    顾末泽拿起纸团,眉头微蹙:森罗殿。
    重来重来!贾棠听到森罗殿三字,吓得魂不守舍,去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贾棠换了个方向重新扔掷,纸团再一次落在森罗殿上。
    贾棠头皮发麻:最后一次。
    若真是森罗殿,顾末泽这人不会有半点犹豫,还会拎着他一起,但他害怕啊,那可是有去无回的魔殿。
    救命救命。
    贾棠再次扔掷,回头一看心如死灰。
    顾末泽握着引路草:走。
    贾棠清点完保命法宝,惨白着脸跟在后面。
    景无涯立在洞府门口:去哪?
    景师伯,贾棠问了声好,转眼看到后方女子朝顾末泽走去,抬手欲抚上他脸。
    景轻芙眸光闪烁:小泽,愈发像你父亲了。
    顾末泽侧过脸,避开她的触碰,眉间露出不耐:何事,
    你怎么不唤我娘!景轻芙姣好面容露出怒色。
    贾棠一惊,下意识朝旁侧望去,顾末泽神色冷然,淡声道:我有事,让开。
    什么事比你娘重要?景轻芙瞅了眼他的掌上灵草,伸手欲夺,这是什么玩意儿。
    未触碰到引路草,顾末泽拍开她的手:别碰。
    景轻芙勃然大怒,扬手一巴掌落下:对你娘什么态度,我是你娘!
    巴掌声未响起。
    顾末泽捏住她的手肘,眼神冰冷:不是顶着这头衔,你已死几百次了,莫要得寸进尺。
    顾末泽略一用力,女子踉跄后退,脚下一绊摔倒在地,怒不可遏:你、你放肆!混账!野种!
    顾末泽面无表情离开,留下身后的景轻芙大吼大叫。
    景无涯伸手扶人,啪的一个脆响,景轻芙拍开怒道:这就是你养的好东西!连我都不认了!果然什么样的野娘就生什么样的野种,白费了那副好皮囊!
    景无涯无奈叹气:他娘不就是你吗。
    景轻芙逐渐冷静,哼了声。
    若真是她与夙夜的孩子,倒好了。
    当年她追去森罗殿,抛弃一切想感动夙夜让他喜欢她,夙夜转手将一个三四岁的小孩交给她,轻笑道:为了我可以做任何事?好啊,这是我的孩子,你将他养大成人吧。
    景轻芙盯着那张白嫩的脸蛋,想到他娘,嫉妒得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