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作品:《话本妇女解放记》 众人去瞧李盛,见他容色萎靡,行走别扭,据说是在吕祖像前跪了三日三夜的,便忙叫他去休息。那李盛也只是应着,回屋躺到除夕,也没再出门。
等快到上元,小九终于赶回,说是车翻到沟里,迟了几日。桂姐插嘴说那沟像是故意挖的,还有几个莫名其妙阻路的人。嫣娘听得,也只笑笑,叫人安置了聂女娘,便同小九去账房细谈。
两人先是闲话一番,又说了聂女娘之事。原来这体验号是“聂小倩123”的妹子,在此地被唤作聂意娘,还有两个妹妹惠娘愈娘,被卢泼皮卖到花船,说是沿着运河从真州去往临安,也不知流落到何处。
嫣娘听得,说是若能救了,倒也是功德一件,张小九称是。又说到温吴下套,赌场搏命,恁得凶险,小九叹道:“也是天道庇佑,若换个人来,早挺不住了”。
嫣娘瞄了眼小九,笑道:“小九你不知哩,我近日多得三条命,才度了难关。可我拿了别人的命,这世间不就多了三具尸首?”
小九也笑道:“嫣娘,你不用试我。这三命是我让你的”,见嫣娘大惊,又不能透露系统,只得胡诌救了一窝黄皮子,便多了三命。横竖安婆子遇大仙人人皆知,这等诨话也能混过去。
小九见嫣娘默默不语,便打趣自家再无他命,以后要靠双命的嫣娘护着了。嫣娘听得,拜倒在地,说是愿结成姐妹,以后同生共死。因小九还是男装,在外面称个姐弟,内里姐妹相称。
王老娘见张小九成了自家干儿,虽然心中疙瘩,却知有儿总比无儿好,便也应了。王婶娘说李婆子是捧珠的干娘,大嫂你是张小九的干娘,可不是同那长舌婆子成了亲家。李婆子耳尖,听得这话,将王婶娘喷回屋去,王老娘赶紧说了好话,才将将混过。
先不谈王家众人欢度上元节,只说说这临安城中永安侯家。这侯爷家,真真个玉堂金马,锦绣团簇,虽说没有王爵,却比那些闲散王爷更得圣心。
更兼世子赵裕人物齐楚,多少春闺娇娘梦唤裕郎,恨不得变作他身上的一颗珠儿,一块玉儿,日夜伴他身侧才好。就是那先尚书千金钱舜铧,也五迷三道,若不是命中无缘,早就请人撮合了。
这世子五月能言,三岁能诗,八岁斗倒老爹政敌,十分受宠。这等妙人,自小就勾得后院女娘争斗。那亲娘侯夫人自不必说,几个侧室恨不得这精乖小娃是自家肚内爬出的,直怨那正室命好,即使容颜不再,也有个金童压着,旁人动她不得。
等世子长到弱冠,又是个塞潘安,那些侧室全后悔自家生得早了,若是年轻个一轮,就算没名没分,投在世子房里,也比那脑满肥肠的侯爷好。
这世子俊俏也倒罢了,偏又是个国士之才,先冯瑜一届,六元连中,没几日又兼了武状元,一时风头无二。官家大惊,忙又审卷一遍,竟是字字珠玑,刺得眼疼,只说这等天纵奇才,俗世倒污染了他,还是习得仙人道法的好。
那世子没做翰林,被派到国师身边侍奉,倒也不脑。还没两月,那国师寻个空当,上奏官家,说是赵世子三日就能吐纳,一月就能结丹,若是放任下去,恐损帝星。官家大怒,只说赵世子修上邪路,还是回家尽孝罢。
官家见黄门领旨而去,揉着太阳穴,十分头疼。自家先前做个怪梦,梦中族弟赵裕得了文武状元,自家十分高兴,忙点他做征北大将军。
谁知竟是养虎为患,那赵裕架空自己,收复北地,便拥兵自重,自封北王。还没几年,就不受君令,策反朝臣,若不是自己偶尔听得宫女唤他“北王万岁”,还蒙鼓里哩。
后来么,那赵裕据说是聘王氏女为正妃,又散尽后院红粉。听得那女子想坐凤椅,便发兵南下,攻破临安。见到自己,说是看在同宗份上,留个全尸罢。自家竟被白绫勒死,眼睁睁见那赵裕搂着个娇艳女娘,在龙椅上卿卿我我。
那官家被梦魇住,好容易才醒来,便对族叔家上了心。虽是圣恩不减,却暗中打探那赵裕。见他果真连中六元,便生闷气。
本以为进了道观便能抹掉这祸头,谁知竟颇有仙缘,若他学会五雷法,到时轰天炸地,可怎生是好。若他能安心当个侯爷,倒也罢了,若还有异心,就让暗卫动手罢。
官家安排妥当,打听得赵裕身边多了些莺莺燕燕,便问有无王姓。听得赵钱孙李四大姓俱全,却没个王姓,便眉开眼笑,若有个他姓女娘缠住他,倒能破得死局。
话说黄、麻、鴏、白、雕、鱼、鹞七鹰暗卫被官家派往侯府,已潜伏三年。见不断有可疑男女进府,除了卖身葬父,救美许身的窈窕女娘,还有惺惺相惜,倒头叩拜的彪形大汉。
这还算正常,还有油头粉面细声细气的小倌,也来哭喊着进府。到后来,会做甚么玻璃肥皂炸药的,全都化名进府,只妆个小厮女婢。
暗卫黄鹰看得奇怪,问他二弟麻鹰道:“这世子文武双全,引得女娘来也罢,怎得有小倌上门”,麻鹰回道:“这算啥,还有会测字摸骨,要辅佐称王的哩,怪道官家要我等盯着他,果真不对劲”。
老六鱼鹰插嘴道:“这些怪人上门也无用。那甚么玻璃的,一击就碎,又平平淡淡,还不如太湖石受贵人喜欢;那香皂也没赚多少,贵人家自有世代秘方,旁的还瞧不上哩;那炸药方子我早呈给官家,听说国师已经仿造出来,目前正做火器哩”。
老五雕鹰也道:“那甚么投石车云梯的,还没工部的好,只有个诸葛□□的,我也呈上去了”。
老二麻鹰问道:“这世子竟要谋逆,可官家只让我们打探,没说下手,咱们竟只这样坐视?”
老大黄鹰回道:“官家说要等王姓女娘出现,赵世子请旨封诰时,再将两人拿下哩。不过这些侧室通房也是奇怪,听得小婢姓王,或叫个甚么嫣红的,全打杀在地,竟是不让赵裕接触王姓之人,倒似未卜先知”。
老二麻鹰紧张道:“该不是漏了风声,才警觉起来”,老大黄鹰嗤笑:“那群只知情情爱爱的,晓得甚么,许是有王姓女娘最能夺宠,才这样防备罢”。
暗卫们闲谈完,飞到各个角落里躲起来。不多时就有一绿衣金钗的,娇娇夭夭,提着个食盒去世子房内。守门小厮见了,笑着称声“繁衣姐姐”,让那绿衣女娘进去。
那繁衣扭着臀儿,挺着一对颤巍巍,将食盒里的宵夜端给世子赵裕。又用一双葱白手儿,揉着世子鬓间,愤愤说道:“那鄙陋之人竟软禁公子在府中,真没个度量”,又娇娇唤了几声公子,便用那颤巍巍摩身前人的后背。
那人觉得身后奇痒,一挠竟挠出个软绵绵,便有意捏了捏。只听得身后那人好似没了骨头,软在自家身上,还说被捏痛了,明日定是肿个桃儿样,这一大一小的,可怎生见人呢。
身前那人笑道:“既然一大一小,我就来个两大”,又去捏另外一团。身后那软泥只说右边的被捏得更大,越发不好穿衣了。
身前那人听得,换到左边,边捏边道:“繁衣,你曾讲过有个帝姬被豌豆硌得一身伤,今夜无事,接着再讲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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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乔木弃繁衣
话说那繁衣娇娇柔柔, 吐出豌豆帝姬之事, 赵裕听得,问道:“怎得一颗豌豆就摩得她全身青紫,难道那豆竟自家会跑不成?”
那繁衣笑道:“公子猜猜,那硬硬的, 又刺得她疼痛的,是个甚么物儿”,边说边往赵裕身下摸。
赵裕见了, 笑道:“那帝姬是假, 你这蹄子作妖是真”,便转身垮上去,也不管一桌子纸笔。只见身下那繁衣吐出个嫩红小舌,刺溜一下就缩了进去, 那赵裕看得口干,便追着啃上去。
先不提书房里妖精打架,只说侯府后院之事。那罗裳, 紫绡, 素绢几人见繁衣许久不回, 知是成了那事, 一个个气闷在心。罗裳道:“素日只说她老实, 谁知也是个藏奸的, 瞅着空子就往上钻,也不怕摔个头破血流”。
紫绡冷笑道:“夫人只说让她服侍茶水,没几日就服侍到榻上去了。平日里一直念叨甚么新鲜菜色, 原以为是个贪嘴的,竟是打幌子骗咱们呢”。
罗裳说道:“那甚么冰即令的,耗了多少乳酪细盐,才弄出巴掌大一团,只哄着世子开心,我说了几句太过奢靡,就被编排到夫人面前,说我昧下月钱,不让世子花用,若不是素绢记着帐,早被陷害了”。
一旁听戏的素绢见说到自己,便笑道:“罗裳姐姐,我也是怕被那起子小人害了,才留了心。只是咱们用的笔开始秃毛,还得换一批的好”。
罗裳道:“还不是新来的那群贱蹄子,不知被谁撺掇,说是笔头蘸粉,擦脸更好,比甚么海绵还上妆,一个个全当了偷儿,连记账都没笔了。昨天还抓住个拔笔毛的”。
紫绡嗤笑道:“近几年府里怎么进来这群人,一个个脸上画得花里花俏,挨打被骂才收着点,还有人用黛黑将两颊鼻边涂了,只留个黑眼圈锥下巴,那日世子正饮茶,见了那蹄子,喷了她一脸,倒是笑死个人”。
三人耻笑一阵,便都散了。素绢回到房里,见那笔半晌没见,又秃了几圈,气得直喊蕙儿。那蕙儿正外面疯玩,见素绢叫她,只得怏怏回来。
素绢见她这个疯样,怒骂一通,还说这等玩性,房里被人搬空也不晓得,还是打发出去罢。那蕙儿哭道:“素绢姐姐,我再也不敢了,都是铃儿引得我”。
素绢冷笑道:“她姐姐没几日就要封繁姨娘的,你怎比得上她,咱们做奴几的,只守自己本分罢了,还往上攀甚么,院子边井里沉过几人,都是当了姨娘就翘尾巴”。
蕙儿被吓住,又问了那井的旧事,连说再也不黏铃儿了。那素绢刚收了气,又见蒂儿跑来,说是铃儿见自家惹得素绢姐姐生气,便送鹅毛笔一支,说是记账更爽利哩。
素绢气得凿蒂儿个暴栗,骂道:“我平日里遣你办事,每每拖泥带水,怎得铃儿一句话,你听得比圣旨还亲”。
又说:“甚么鹅毛笔的,都是繁衣那一伙鼓捣,也没见卖个好价钱,才将这没人要的东西塞给我,我竟成了腌臜桶,甚么脏的臭的都往里扔”。
蒂儿被凿得掉了泪,说道:“我以为她真心道歉哩,想不到有这些弯弯道道”,又说:“素绢姐姐,刚我听说繁衣姐姐要封姨娘,这可是真?夫人去年发话,说是罗裳紫绡姐姐才是,只等世子嫔进府就开脸,怎她得了这个巧儿”。
素绢说道:“不管谁封姨娘,咱们总过咱们日子。只这繁衣是外面买的,没个根底,进府也不过三年,竟要抢姨娘当,真个不自量力。罗裳大伯是二管家,紫绡老子娘是夫人陪房,这两家若肯出手,定让繁衣有苦说不出”。
蒂儿问道:“原来姨娘也这般不好当,可我听得繁衣姐姐暗地里结拜十多个干姊妹,次次替她传话儿,还有些新进府的也被笼络去哩”。
蕙儿插嘴道:“听说还有个暗号儿,甚么天王盖地虎的,下句不就是宝塔镇河妖么,那些人自以为秘密,早被人晓得了”。
素绢笑道:“居然是宝塔镇河妖,我倒听得是小鸡炖蘑菇,还有甚么粒粒皆辛苦的”,又说:“你俩若是闲,也混到里面,听听她们说甚么”。
蕙儿蒂儿告饶道:“好姐姐,我们晓得她们没好下稍,还去招惹作甚,以后一心伴着姐姐才是”,那素绢听了,也只一笑。
话说那繁衣和世子混沌一夜,第二天便拿着落了元红的白帕寻夫人做主。那紫绡的老娘早给夫人递了话,说是有贱婢勾得世子不能读书,还日日自居姨娘哩。那侯夫人听得,倒要见见这贱婢,看她能说甚。
等那繁衣贱婢过来,果真不是个正经人。衣带松慢,唇涂丹朱,还没封姨娘就把头发梳了上去,竟逼着要个名分。侯夫人见了这等做派,被气得发笑,只说:“好个美人儿,快抬头让我瞧瞧”。
那繁衣准备多日,算到排卵期才行了那事,自以为定怀金种,等再过一月就能见分晓。那些干姊妹里有嘴长的,早把下任姨娘的位置派好,繁衣自是第一,罗裳将将第二,那紫绡么,等世子嫔进府再说罢。
结果繁衣打得好算盘,全被这些长舌给毁了,那长舌们见闯了祸,谁敢向繁衣道歉,全妆个无事人。那繁衣还不知哩,只当是侯夫人好奇,便把脸儿朝上座抬了抬,一双眼儿飞快掠过侯夫人,盘算了下这更年期妇女的品味习性。
侯夫人见这贱婢还敢用眼扫人,连连道:“好,好,真个机灵人儿,心明眼亮,连我也要赞一声儿”,又说:“繁衣,裕儿昨日伤了精气,得缓几日,你便留我屋里,替他念几卷经罢”。
那繁衣听侯夫人要留自己,以为是要替自家抬身份,被夫人赐下总比自家爬床的体面,便忙不迭地应下来。那侯夫人只是微笑,叫人搬来繁衣的铺盖箱笼,安置到佛堂边的小间。
那帮繁衣的干姊妹听了,有贺喜吹捧的,有说罗裳被气哭的。那繁衣拿出几吊钱来,说是今日能得夫人喜欢,也是各位姐妹帮衬的结果,还说自家能站稳脚跟,再提携几个姐妹过来。
那些蹄子们听了,各个嘴里千甜万蜜,又你一只钗,我一块玉,给繁衣添置的齐整,直送到上房。
繁衣喜滋滋地来到上房,每日只是吃斋诵经,没几日就厌了。那侯夫人不但不说名分的话,还让自己不要乱想,祈福为重,心诚则灵。繁衣忍了十来日,再也忍不住,便托了一个干姊妹,偷偷去厨房弄点荤菜来。
谁知那干姊妹没来,倒来了几个粗使婆子,说是繁衣姑娘不敬佛祖,辜负侯夫人一片心意,只能赶出府了。那繁衣先喊自家没吃荤味,却是无人理睬,又说肚内已有金童,若自家没命,这未出生的小儿岂不可怜。
婆子们听了,便让一人去回话。等了一会,那婆子回来,冷笑道:“繁衣姑娘,你只是十多日前侍寝的,怎得今日有孕,该不会前月勾了个小厮罢”。
那繁衣气得大骂,躲着婆子的手,说道:“我肚里的是世子后嗣,谁敢碰我”,又说:“那日我有元帕的,谁去勾小厮,都是些肚里烂掉嘴里长疔的在害我”。
那婆子笑道:“元帕算甚,那羊肠一夹,谁晓得你勾没勾小厮,还哄谁呢”,也不顾繁衣叫骂,只叫人剥了她钗环大衣,夺了她箱笼,只丢件破衣并一吊钱,要她立时离开。
见那繁衣要死要活,还威胁要一头撞死,那婆子冷笑道:“真个敬酒不吃吃罚酒,没问你要身价银都算好的,这吊钱顾个车儿还不够?真真惹人厌”,便要人用棍棒赶走。
那繁衣再凶蛮,也只是个女娘,没几下就被打倒在地,扔到角门外。守门的几个小厮见了,都叹这繁衣原本穿金戴银,比庶小姐也不差,进府三年能当上大丫鬟已是不易,却辜负夫人心意,自家要往泥地里钻。
有个蓝衣小厮道:“各位哥哥不知,这繁衣原勾了个汉子,眼见着要泄露,便赖在世子身上。还是咱夫人精明,一眼看出这蹄子把戏,才让她去佛堂赎罪。没料到这蹄子不死心,还不敬神佛,吃荤喝酒,只得打发出门”。
众人听得唏嘘,都说府里仁善,才惯出这等刁奴。又有闲汉见繁衣皮白肉嫩,便寻来个破车,载着离开。那些守门小厮见了,笑道:“果是勾了汉子,这下子便无处抵赖了”。还有人说繁衣骚贱,平头正脸的不要,偏要个癞头癞尾的。
那繁衣正昏着,却见自己躺在车上,被个癞头汉子推着。繁衣大惊,问道:“你是谁,我在哪里”,却见那汉子哈哈大笑,野声野气地笑道:“你是我王狗头的婆娘,马上就到王家村了”。
繁衣听得,急忙挣扎要下车,却被那汉子劈手扯住,骂道:“你他娘真不是好货,救了你还要逃,赶着要做妓么”,又说:“我还是和人打了一架,不然你早被沈龟公拉走,现在正光身子接客哩”。
繁衣听了一耳朵龟公土妓,又见这汉子凶恶,只得妆个哭滴滴的模样。那汉子看得心软,便瓮声瓮气来了一句:“我王狗头虽然比不上那侯爷,却也是个汉子,总不让你吃亏”。那繁衣只假意应着,心里却盘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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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新菜蟹酿橙
话说繁衣坐在车上, 有一茬没一茬与那癞头汉子搭话。听得只是个佃农, 只是有一把子力气,农闲时扛个包赚点花用。
繁衣忍不住撇嘴,一双眼望着道上,见都是石头坷垃, 来往的都是些黑面惫癞的,只得先静待时机。谁知半日也没个体面人经过,只得咬着唇委委屈屈进了土屋。
各位看官, 那王狗头本是个丧了老娘的单身汉子, 屋子黑旧也便罢,偏内里也是脏污一团。繁衣见屋内连个下脚的地都没有,只立在门口不动,那汉子却在后面推搡着, 只得先进了门。
王狗头见繁衣嫌弃,倒也不语,只说今日买了白米, 恁得精贵, 自家怕损了这食材, 还请娘子去拾掇。那繁衣本在侯府锦衣玉食, 这白米饭哪能瞧得上, 再说灶下之事也不甚熟悉, 只端出一锅黑不溜就的物什。
那汉子在院里折了些菜,兴冲冲来到灶房,却见乌烟瘴气, 白米也化作黑炭,心中先是一气。等自家清理灶房,好容易寻来两个窝头,那白肉妖精却说这东西猪狗不食,粗得刮拉喉喽,又问那汉子家里有没有鸡,若是来个糖水蛋,倒也将将下咽。
那汉子向邻居换了倆蛋,又翻出存下的白糖,刚往锅里丢了一蛋,竟遍寻不到二蛋。那汉子顾着锅里那颗,只得喊繁衣去寻蛋,谁知那白肉妖精满脸蛋清,那蛋黄也不知哪去,还说一颗敷脸不够,要两颗哩。
王狗头见了,心中又是一气。只是她是个娇客,又刚进门,只得叫她先去收拾屋子,自家等会把糖水蛋端来。
那白肉妖精夭夭而去,等王狗头端蛋过来,却见屋里脏污依旧,那白肉妖精只将自家坐的那块稍整理一下,又拿王狗头仅有的小巾擦鞋上的灰。王狗头见了,再添一气,这三气并发,只压在心头。
繁衣见这汉子虽然穷苦,却听得自己使唤,自家只有一吊钱,别处也不好去,若能在这里待上几天歇歇脚,倒也是好的。
那繁衣慢悠悠吃完,还要青盐漱口,却见那王狗头沉着脸道:“小娘子,先前我竟是错了,家里供不起花用,好歹我也从龟公手里救得你,你也没可怨我的,还是去寻他家罢”。
繁衣以为自家幻听了,又确认一遍,心中大怒。这癞头汉子又黑又丑,凭什么甩自家脸子,那侯府世子都没说过重话。果然穷山恶水多刁民,我这等齐整人物能来你家,已够你吹嘘几天了,今日你对我爱答不理,明日我叫你跪地不起。
那繁衣恶狠狠想着,拿了包袱就走,等出了门,又朝门上跺了几脚,才出气走了。